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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稳定军心

虽然暂时还没有与敌交战的忧虑,但朝歌义军的军士情况,可以说殊为糟糕。

刘羡接管朝歌营垒时,营垒已经糟塌得不成样子:

营外的鹿角栅栏被拆得七七八八,甲胄、兵器、旗帜丢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有一些因哗变被误杀的军士尸体。最要命的是,营中积累的粮秣辎重,许多都被溃兵所抢走,留下来的五不存一。到了这个地步,秩序不能说荡然无存,但也只能说是聊胜于无了。

刘羡本来还考虑是否要夜袭汲县,但面对这种情况,他只能先搁置下来,做一些紧急的处理。把营中仅剩的物资先集中起来,鹿角和旗帜都重新立起来,最后再将营垒中的同僚尸骨收捡一番,下地埋葬,使得营垒不至于不堪入目,勉强还有一个营垒的样子。

但他到底不是征北军司的军官,剩下的事情,还是只有交给卢志来做了。

老实说,在听过张宾对局势的判断后,对于前锋战败,刘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人的想象力总是有限,刘羡还是没有想到,战败的影响会如此之大。

当他与留守营内的将士们交谈之时,几乎每人都露出了畏敌如虎的表情。第一个问题永远是在问:成都王殿下都走了,何时可以撤回邺城?而当刘羡回答说,暂时不会撤离,先聚拢溃兵进行休整时,这些人也总会露出失望和胆怯的神情,怎么都隐藏不住。

刘羡心中暗道:这一战真是打断了义军的脊梁,如果不能采用有效手段来重振士气,只是休整再战的话,以后若是再遇到赵王军,无论有多少人,恐怕也难以取胜了。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张宾对这场败局还是产生了两点误判,看错了两个人。

他看错的第一个人是孙会。孙会到底不知兵,这场败仗虽然输得极惨,甚至发生了刘羡生平仅见的哗变,但到底没有伤筋动骨。想要彻底地再现当年昆阳大捷,孙会就必须不辞辛苦,乘胜追击,一直打到完全胜利为止。可惜,孙会白白放过了这个机会,而是选择了原地庆功。

他看错的第二个人是卢志。张宾太过自傲,以为征北军司中无有能人。但目前来看,卢志的智谋并不逊色于张宾。他竟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前锋战败的消息,当日深夜,便不辞辛劳,动员邺城剩余的军队前来稳定军心,成功在半路上截住了弃军逃走的司马颖,使得军队的哗变损失仍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

从这个角度来看,自己并没有实施暗杀夺权的机会。

而义军接下来能否重整旗鼓,也就看卢志的本事了。

毕竟现在有近十万溃兵,星散在魏郡与汲郡之间。若处理稍有不慎,让这些溃兵落草为寇,或转投赵王,那就会成为新的祸乱之源,引发一轮又一轮的民变。事实上,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棘手,也都不想处理此事。而在司马颖无能的情况下,有资格处理此事的,也无疑只有卢志了。

卢志的表现无疑是非常杰出的。他不止应对得极快,而且应对得也极为合理。溃兵们还没来得及逃出多久,很快就撞上了卢志临时为他们设置的关卡网络,将他们层层阻隔在魏郡南部。

一些松散的溃兵被劝住了,毕竟在组织的面前,没有组织的个人是微不足道的。人只有在集体之中才显得强大,人也向往集体,因此很容易就被规劝下来。但在溃兵之中,这种人仅仅占据少数。

哗变并不是一种纯粹的恐慌传播,人也很少是盲从的,至少需要一个盲从的理由。因此,溃兵队伍往往成群结队,有说不完理不清的关系:他们或是同乡,或是姻亲,或是主仆,或者干脆就是一整支响应勤王的义军首领。经过这一战后,许多人对获得胜利感到渺茫,就干脆趁哗变机会,想脱离义军。

其中为首的便是高元所部。高元本人乃是章武相,手下的军队多半也是章武人。他们打了败仗后,害怕被司马颖问责,因此颇为恐慌。而在高元传达撤军令的时候,麾下有一个名叫文定的,乃是高元的军司马,也是章武国地方上有名的豪族。

稍作思考后,文定意识到这是个夺权的大好机会。当即设计,谣传说敌军来袭,煽动军中生乱。失序之际,他出其不意,领着家奴一举刺杀了高元,而后聚拢了六千余章武溃兵,打算趁机遛回章武国。他对溃兵们宣传说:义军如此惨败,赵王必胜。他们大可以先返回章武国,然后转投赵王,直接占地为王,做章武国的土皇帝。

只不过聚拢溃兵费了文定大量的时间,等他想要北上时,卢志已在北面设下了重重关卡。面对这样规模的溃兵,一个十几人的关卡怎么可能堵得住呢?

文定在黄桥之战时没什么建树,此时倒是神威大发,一口气突破了五道关卡。但如此声势,卢志自然早就收到了消息,他在收到溃兵闯关的军报后,并没有急于出兵,而是等对方即将抵达荡阴后,才突然联合刘暾,领并州军前去阻拦章武军。

并州军富有经验,又养精蓄锐,此时面对饥渴交加的章武军,也不需要什么战术。刘暾率军径直攻入,一刻钟就生擒了文定。其余溃兵见首领被擒,当即弃兵投降。

稍作调查,得知因果后,卢志淡然下令:“尔等扰乱军心,谋杀长官,戕害同僚,证据确凿。念兵卒无知,尚可饶恕,但什长以上军官,皆无可赦!当处以腰斩之刑!”

于是一日之内,这六千余名溃兵,有一千余人被腰斩。这不是唯一一次被如此处理的溃兵,前前后后五日下来,卢志连砍了三千来颗人头,将其传回朝歌大营,竟挂满了营前的一条街,军中见而肃然。

卢志表面温文尔雅,言行举止,无不合乎礼义,平日又关爱同僚,可谁又能想到呢?此次做事,他竟然突施雷霆手段,大下杀手。

可另一方面来说,卢志处事公正,并不偏私。那些溃兵被处置之后,卢志并未有所歧视,而是正常补给,伤兵也照常治疗。只是将其建制完全打乱后,重新建成数部,再重新分配到赵骧、石超等损失严重的前锋诸将下。军中若发现有虐待溃兵的现象,他也正常处置虐待的军官。

不过短短六日时间,卢志就将四处溃散的十万军队,尽数带回到朝歌大营。所有人都对其刮目相看,私下里议论道:“初看卢长史,不过是一白面书生,还以为他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现在见了,大气都不敢出呢!”

不过正如卢志此前预料,仅仅是收拢溃兵,还不足以令部众恢复作战意志。

在黄桥之战结束八日后,南面的孙会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北面的义军发生了大乱。他听从士猗建议,派士猗领一万骑兵渡过清水,趁夜向朝歌大营发动袭击。

结果卢志在整顿溃兵间,又重新修了一遍朝歌大营。在营垒外重新挖有两道壕沟,营门口都修有拒马。士猗绕营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破绽,便试图在营中强行纵火引起骚乱。火光刚一燃起,卢志营中重建的夜巡制度便发挥了作用,当即有数百人前来抵御,虽然将士们都畏惧应敌,但在木墙之后隔着射箭,还是能做到的。

但士猗作战到底骁勇,两军的士气、装备也相距甚大。在两刻钟后,赵王军还是强行突破了外层栅栏。而栅栏一被攻破后,义军将士顿时勇气大减,不敢迎敌,哪怕卢志接连调军前来抵御,又亲自在后督战,义军还是节节败退,被造成了相当杀伤。

好在赵王军还未更加深入时,刘羡所部从北营前来救援。士猗见有腹背受敌的风险,考虑到己方兵少,最终还是选择了撤离。

敌军既然撤离,考虑到敌情不明,周围的环境也不熟悉,刘羡并未做穷追猛赶的打算。只是尾随在后,确认对方离开朝歌三十里后,他就原路返回南营。

卢志统计这一夜的伤亡,半个时辰内,赵王军在营垒处丢下了一百六十余具尸体,却杀伤了近千人,战损比超过一比五,虽然比黄桥之战的结果好一些,但考虑到,这是在没有出现大规模溃逃的情况下,获得这样的结果,反而令将士更加畏手畏脚。

次日,卢志就此事召开了一次军议,对众人总结教训道:“此前溃兵的问题已经解决,可此前一败后,军中胆气真是丧尽了,如不解决这一问题,何时才能入京县以救天子?”

结果话音刚落,右长史郑琰便反驳说:“眼下军心如此,短时间怕难以解决,子道兄还想趁机上洛,岂不是痴人说梦么?依我之见,还是早日撤回邺城,好好练一阵子兵再说吧。”

此言引起征北军司诸将的一阵附和。

这次南下勤王,令许多将领都狼狈不堪。战败倒还好,但哗变是彻底打碎了他们的尊严。夜黑风高时,他们要么是跟着溃兵一起逃跑,要么是躲在哪个荒郊野岭,一直等到卢志接管朝歌大营方才返回。至此以后,这些人是再也不想在这待了。说是回去练兵,实际上却是想回邺城寻欢作乐。

卢志对此哪能不明白?他当众驳斥郑琰道:“你当起兵是儿戏吗?殿下既然高举勤王义旗,当负天下盛望!岂能一遇挫折,便自毁重诺?如今双方势成水火,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半途示弱,是自掘坟墓啊!”

郑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可他实在厌烦了打仗,仍旧嘲讽道:“做事要脚踏实地,不是靠一腔孤勇便能成功的。曹操当年荥阳苦战,后来不还是做了汉贼?”

此言真是恶毒至极,攻击卢志是想政治作秀,借机自肥的活曹操。

卢志只是呵呵一笑,借机反讽道:“曹操确实是汉贼,莫非袁绍胜过了汉贼?”

在场众人听了,皆不禁暗自赞叹:卢志可说有急智了。不论怎么攻击曹操的品德,可事实就是,当年关东联军中,主张勤王的曹操是诸侯中成就最大者,若说卢志的想法是曹操的策略,那其余人就连曹操也不如,想法又何足采信呢?

郑琰当然也听出来了,一时呃呃难以回复,显然到了理屈词穷的地步。

不过气氛如此紧张,也不利于议事,刘弘主动出来打圆场说:“两位未免都引喻失义了。当务之急还是抚恤士卒,修复营垒,赵逆既未得手,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振奋军心一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卢志见状,知道这样下去也谈不出什么来,干脆散会。只让司马颖、刘羡、刘弘、司马乂等少部分人留下来,再召开一次小型军议。

他首先对司马颖强调道:“殿下,既然已经打出义旗,无论如何,都绝对不能撤军邺城。不然言而无信,无以在天下立足啊。”

司马颖果然被动摇了决心,但他不愿明着说出来,只是踟蹰借口道:“可士气问题如何解决呢?”

卢志听到这一句,就知道司马颖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这种时候,一个人说话的份量是不够的,于是他就转问一旁的刘羡与刘弘道:

“刘府君,宣城公,你们是百战名将,应该也经历过这种情况,总是有办法的吧!”

刘羡看了司马颖一眼,斟酌道:“士卒军心不振,其实并不难治。都说将领是三军之胆,如今士卒畏战,反应的其实是诸将畏战。连将领都无胆,莫非指望士卒能自勇吗?”

刘弘微微颔首,抚须同意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确实不难。只要成都王殿下任命几位德高望重,又能以身作则的勇战之士,令他作为军中护军,令士卒相信,大战之际,他绝对会奋勇当先,而不是弃众而逃,士气自然就有救了。”

司马颖闻言,颇有些面红耳赤。他自然听得出来,两人言语是在暗讽:军中士气低靡,责任首先在自己这位弃军而走的主帅身上。这种羞耻感令他回复道:“请诸君放心,我必然坚持勤王到底!”

而后又问卢志道:“子道,依你之见,该以何人为护军呢?”

理论上来说,司马乂麾下的三刘刘羡、刘弘、刘暾都是合适人选,但双方毕竟是不同派系,任用常山王府的幕僚,无疑是一种变相的示弱。因此,司马颖还是想在征北军司内寻得一人。

可真有这样的人吗?就连司马颖自己也有些疑惑,只能期待卢志给一个好的答案。

好在卢志不负他望,回答说:“殿下,时间紧迫,看来只能起用此人了!”

“谁?”

“刘渊,刘元海。”(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