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怎么样？”
林新一看完秋间永磕磕绊绊表演了几遍才顺利把六句台词+三个表情演下来，扭头看向旁边的真木优夏。
“我吗？”
真木优夏指了指自己，沉吟了一下，道：“我觉得秋间先生完全没有演技。”
实话，但伤人。
秋间永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难堪，他已经很努力且认真的，决定过来前有研究过，专门买了书看，还在镜子前练习了很多遍表演。
不过真的到了现实中，在别人面前表演时，心里的尴尬让他完全没有办法入戏。
“不过，总体来说，还行吧。”真木优夏却意外的给出了一个‘还行’的评价。
“完全没有演过戏的人在别人面前表演，本来就是很难为情的。”
她解释起来，同时讲起自己的经验：“我第一次演戏的时候，老实说糟糕透了，不管是男演员还是导演，都要迁就我，幸好我演的是成人电影，所以很容易就敷衍过去了。”
“所以，秋间先生的表现已经不错了。”
秋间永投过去感激的目光。
“但作为一个合格的演员来说是不行的。”林新一泼了冷水，顿了顿，道：“姑且先试试吧。”
秋间永原本坠落的心情还未来得及失望，便又被拉到高处，悲喜交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他这段时间认真思考了一下库管的工作到底有没有未来，答案是很残酷的。
现在有万事屋的资助，儿子上学还好，未来呢？他的养老呢？
库管的工作固然稳定，却没有未来。
万事屋能帮助他一辈子，不可能的。
他如果想真正自己抚养儿子，后半生能有尊严的活下去，或许眼下便是最后的机会了。
林新一看着脸色不断变换的秋间永，道：“就算你演不了作家，万事屋的工作一样会给你的。”
他对自己多个丑团骑手一样的接单侠没有任何的意见，如果不是一直懒得做，或许真的可以深耕侦探行业的下沉市场。
算是一个小小的商机。
普通的侦探事务所要么没必要做、要么做不了，万事屋无论是人气、人脉，还是劳动力都能凑出来，属于是非常适合下沉市场的。
“非常感谢。”秋间永闻言，一个标准的九十度鞠躬。
穿着义肢的他做这样的动作还是稍微有点困难的，绷得大腿肌肉都在哆嗦，诚意十足。
“客气了。”林新一并没有对这家伙的感谢有什么骄傲或者欣喜，随口应付一下，便道：“等下你加我的line账号，就可以先回去了，我会发你一份作家的脚本，你好好看看，明天早上九点钟过来上班，没问题吧？”
有没有演技对于他来说并不是最大的问题，能够体会到‘作家’的情绪，再通过他的话疗与简单催眠，能够做出类似的表现就行了。
是的，没错，他在指导演员上使用了催眠——
没办法，想让完全没有接触过表演的人去演戏，不想点出格的办法真的不行。
雪野辉已经算是很有天赋了，沉淀足够，又亲身接触过警察行业，但下意识看镜头、看导演、看布景的习惯，还有演戏过程中会因为别人注视出戏的毛病，压根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
要不是催眠有效果，林新一估计到现在还在调教演员的环节。
“好的，林先生。”秋间永又是一鞠躬，很是客气的把手机拿出来加上line账号，然后又是千恩万谢的离开。
真木优夏摇摇头，表情有些感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一口气，脸上重新挂回笑容，道：“我是不是也可以走了，导演？”
“当然，要不要我送你？”林新一收拾起片场来。
“算了。”真木优夏跟着一起把灯具拆下来，道：“正好今天有空，我等会要先去一趟邮局……”
她犹豫了一下，道：“我父母给我寄了东西。”
“你好像从来没谈起伯父伯母过？”林新一随口道。
真木优夏自嘲地笑笑，“从进入那个行业，我和家里就”她深呼吸了一下，“我家在奈良的乡下……”
她语气轻柔的讲着自己记忆中老家的风景与没什么趣味性的回忆。
奈良县虽然很出名，但经济发展确实是相当落后的，即便被叫做社寺之都，有各种各样的文化遗产，又是曾经的平城京，还有走红网络、邻国都有所耳闻的奈良鹿，却仍旧改变不了这是个穷地方。
主要原因是交通不是很便利。
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很直白，一个连交通便利都做不到的地方，经济要怎么蓬勃发展呢？
总之，真木优夏的过去很俗套，乡下穷地方的女孩，长得稍微漂亮一点，被吹捧之下有点轻飘飘，怀揣着成为明星的梦孤身一人来到东京，成为地下偶像，可惜地下偶像仍旧竞争激烈，她并没有成为胜出者。
被银龙会控制的成人影片公司忽悠着签了合同，半是被迫半是自愿的从地下偶像毕业，起了‘真木优夏’的艺名作为成人女演员出道。
后来被刚出狱的池谷康平看上，成为人家发泄欲望的情妇之一。
这老家伙倒是不挑，也不在乎情妇的出身。
接下来的故事就很简单了，池谷康平跑路，银龙会覆灭，成人电影公司被收购、失业……
最可悲的就是，当银龙会的风俗店关门后，她发现自己除了躺在床上、沙发上、桌子上、电车里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假装发出声音以外，好像没有任何的生存技能了。
就算是有一点存款又怎么样？
真木优夏带着笑容，用平静的语气说道：“我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导演，我的人生早就结束了。”她并不悲伤或者不甘心，平静的接受了一切。
就算拍完电影又怎么样，她仍旧是一个退役的成人女演员，不可能在影视圈混下去的。
人啊，最有趣的地方在于，之前她能够简单的接受自己躺在那里讨好男人换取金钱，就算是拿着存款找到万事屋时，她想的也是随便演一部穷导演的破作品，然后继续回到风俗业挣钱，希望有朝一日能回到乡下安度余生。
可当她重新捡起名为‘梦想’的毒药，找回失去多年的尊严，她忽然不想那样浑浑噩噩的活着了。
与作家一样，她的梦想，杀死了她的人生。
林新一看着前所未有宁静的真木优夏，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是了，是他提起所谓的‘梦想’，在某种意义上，正如松子‘杀死’了作家一样，是他‘杀死’了‘真木优夏’。
当一个人清醒过，就再也无法忍受浑噩。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问道：“有没有想过重新开始？”
“我今年三十六岁了，导演。”真木优夏压上箱子盖，深吸一口气，道：“我除了讨好男人，没有别的技能。”
“还是说你要我回到风俗业去吗？”她笑着打趣道，“到时候你可要多光顾我才行的呀。”
“做面包吧。”林新一突兀地说道，然后露出自信的笑容，“明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他拍拍胸口，道：“到时候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不收费的。”
真木优夏呆愣住。
“怎么样？面包师虽然不是个很体面的职业，可也不算很差吧。”林新一自顾自的说着，“就算是你继承了我三分之一的手艺，也绝对能让客人恨不得吃掉舌头，我可是专业的。”
真木优夏好一会，噗嗤一声笑起来，感叹道：“导演，你还真是个可怕的男人呀。”
各种意义上。
阳光、开朗、有时候会很幼稚，但做事认真负责、任何事情似乎都难不倒他，对熟人慷慨大方，抱以他自己都完全没有在意到的温柔……
【简直就像是太阳一样……】
真木优夏在心中做出与雪野辉一样的判断，笑容变得温和，却擦了擦好像是笑出来的泪花，道：“好啊，说起来，我还真是挺喜欢吃面包的。”
假的。
面包吃多了会发胖，控制体重的她，很少去吃面包。
“如果电影上映后，我能分到一大笔钱的话，说不定就有钱开一家面包店了。”她看似憧憬地说着。
假的。
她对于电影到底如何，没有任何的指望，更没有对回报有一丝一毫的希冀。
【抱歉，即便是太阳，有些阴暗肮脏的地方，也是无法照亮的呀……】
真木优夏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聊起过往，或许是在刚才的闲聊中知道了正在挣扎养活孩子的秋间永，或许是过去一段时间的相处中，对导演有了更高的信任，或许是不愿意让‘真木优夏’存在过的痕迹只留在自己心中……
总之，她迅速收拾好心情，看着收拾好的片场，摊手笑道：“那么——”
“明天见。”
“明天见。”林新一欣慰地挥手，送别了自己的朋友——
没错，即便对方是个退役的成人电影女演员，长时间的相处，也足够他认可对方的梦想与为人。
称呼为朋友，应该没有什么错误的。
他很欣慰朋友能重新振作起来，或者，正在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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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学吗？我教你啊。”
林新一边和面边随口对着旁边正围观的鹿又弥生道。
“不要。”蘑菇头双臂交叉在身前，“只要你会就好了，就算是枫酱去学也好，我是怎么都学不来这东西的。”
她还在上学的时候就很讨厌家政之类的东西，后面痴迷于便当就是因为讨厌料理，觉得便当方便、简单，味道不差。
准确的说，她喜欢吃，但不喜欢做。
要不然以她的小金库，自己租房子想做什么不行，何必住在网吧里，吃便利店的便当。
“没眼光的家伙啊。”林新一无奈的摇摇头，他的做面包手艺绝对是非常宝贵的啊。
哪怕是信息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有他指导，开一家能够火起来的面包店，绝对是问题不大的。
在餐饮界，流量很重要，但味道为王啊。
顺带一提，九生枫偶尔会跟他着学一学怎么做面包，不过至今手艺仍旧停留在入门稍微强一点的水平，连熟练都到不了，更别说实际在精通级别的面包制作了。
要不然他早就摆脱隔一段时间就要蹲在厨房里做面包的工作了。
想想，如果未来真的抽出厨师之类的职业，会不会万事屋的伙食他也要揽过来呢？
【大概率吧】
林新一悲哀的想着，如果他真的有了厨师职业，手艺远超九生枫，以他对美食的爱好，绝对会自己动手。
吃过最好的，再去降级的感觉是他受不了的。
要不然也不会越来越少去外面吃便当，宁愿多花点钱到居酒屋或者餐馆吃。
想着，他叹了口气，问道：“你干嘛跑到厨房来啊。”
鹿又弥生一脸的无奈，“因为无聊。”是的，无聊。
自从体验过梦境的乐趣，她就逐渐对游戏产生了没什么意思的感觉，像是有些又肝又氪的网游，她能持续玩，单纯是因为习惯。
现在她有时间宁愿找搭档多进两次梦境，经常玩的网游足足三天时间没有上线，游戏里的好友都通过line问她是不是现实中出了什么事。
什么电脑游戏能有梦境游戏好玩呢？
答案是没有。
我大抵是要把现实的游戏戒掉了吧。
她悲哀的想着。
“哎！”X2
俩人一起又叹息一声。
理由各不相同，却在情绪上达到共鸣，实属不约而同。
他们对视一眼，林新一道：“说起来，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去北海道看雪吧。”他旧事重提，之前有跟九生枫提起过。
近几天闲着没事的时候，他就在网上查攻略、看机票、翻天气预报。
其实北海道看雪的时间最好是十二月底到一月份，但是万事屋第一次聚在一起过年，就没想着大过年跑去看雪。
一月份去也不算差，每年的十二月到次年的三月份之间，北海都的雪景都是值得一赏的。
闻言，鹿又弥生迅速兴奋起来，“诶，什么时候？”
“二十号左右吧。”林新一想了想，报上大概的时间，十五号以后算是新年假期时间过去，人应该就不算特别多了。
夜店的电影拍摄大概筹备差不多，他抽出几天时间带着俩妹子去旅游一下问题不大。
就是有一个问题——
要不要带上小豆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