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周末,上午,公园。
“……很快我发现,原来不止是一个子女希望雇主死。”
“就在我准备汇报任务的时候,雇主突然无声无息的死在家中的书房里。”
“我心里很清楚,凶手绝对是死者的几个子女之一,可惜真相从来都是被埋没的。”
“就好像天才如我,也一样无法被大多数人认可一样。”
“切~吹牛!”围着一圈听故事的小屁孩里面,其中一个看起来就很臭屁的率先发出质疑的声音。
林新一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笑眯眯道:“信不信由你们,孝太郎,我们走。”
背着书包坐在椅子上的孝太郎站起身,跟在后面走向公园门口,路上,他犹豫了一下,道:“我相信你。”
“骗你的。”林新一扮了个鬼脸,嘻嘻哈哈道:“我在电影里看到的哦。”他按住小鬼的脑袋,声音柔和了许多,“都是编出来的故事,现实哪有那么残酷。”
孝太郎瘪了瘪嘴,没说话。
这小鬼……
林新一笑的眼角弯了弯,在蓬松的西瓜头上揉搓一下,道:“放心吧,这一次出发我们一定能找到你妈妈的。”
“临走之前要不要再去打水漂玩?这次我请你喝汽水。”
“嗯。”孝太郎闷闷的应了一声,哪怕对方愿意请自己喝汽水,可他总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他很讨厌被欺骗。
心里对未知的前路更是越来越觉得没什么希望了,要不是突然联系上自己的所谓‘万事屋’来的人竟然是教自己打水漂的大哥哥,他压根就没准备开启这趟行程。
去寻找妈妈什么的……
他已经九岁了,不是七八岁的小孩,妈妈、不,那个女人离开就一定不会再回来了。
孝太郎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熟练的系上安全带。
林新一发动车子,扭头看着小鬼抿着嘴的板正模样,不免有些好笑:“你还真不怕我把你卖给别人啊。”
他驾照前两天下来的,正寻思着接个稍微远点的委托,刚好看到那个给小屁孩找妈妈的委托竟然来自一个非常熟悉的小屁孩。
曾经一起打水漂、吃雪糕,他还帮忙把零花钱偷回来的小家伙,理所当然的接下委托,打电话找过去。
经过两天的思考,这个名为孝太郎的小屁孩才犹犹豫豫的决定要出发。
他都以为这小鬼要退缩了。
按照鹿又弥生查到的资料,孝太郎的妈妈来自于茨城县的大洗町,离开东京前留下最后的信息就是买了去往大洗町的车票。
根据孝太郎自己说那段时间父母经常吵架,可能是夫妻俩分开的原因,不过几岁大的孩子说出来的话……
可信度不高就是了。
鹿又弥生详细查过资料,孝太郎的父母在那段时间去做过DNA亲子鉴定,具体结果不晓得,但是有去医院的记录,他父亲平日里不怎么管这孩子,再加上他母亲的资料……
总之这个故事还挺复杂的。
他母亲离开东京就直奔老家乡下,近两年都没什么消息,上一次在网络上有动态还是去年三月份发了个海边的照片。
根据图片识别,找到具体的位置应该就在大洗町附近无误。
但是吧,这女人一直到昨天还有网购记录,地址都明明白白,压根不需要寻找,直接开车过去就行,突出一个简单、轻松。
大洗町是个非常小的海边城市,总人口才一万五千多人,标准的偏远小城市,没什么特色,地方政府也相对摆烂,人口逐年下降,老龄化极度严重。
林新一回忆着关于大洗町的资料,边开车边瞥了旁边小鬼一眼,从上了车开始,孝太郎好像就一句话都没说过。
“怎么了,要出发这么不开心?不然我送你回家?”
他是挺无所谓的,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想法很正常,不行就换下一个委托,他接这个委托的主要目的还是开车出去逛一圈。
不管是高速巴士直接到大洗町,还是先坐特急电车到水户市,换乘去大洗町,最多都不过是几个小时的时间。
开车也不远,古哥说两个半小时的车程,哪怕多耽搁一会,顶多就三四个小时。
“不。”孝太郎还是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我还是……”
林新一在便利店旁边停车,“等我一下。”他下车去买了两罐汽水回来,打开之后递过去一罐,道:“作为男子汉,你要果断一点呀。”
“好吧。”孝太郎接过汽水,捧在手里,小声道:“我还是想过去问问她为什么要抛弃我……”
他坚定了一下信念,声音稍大:“你之前有说今天过去,最多明天就能回来没错吧。”
明天还是周末,后天是周一,他还要上学。
“正常情况下没问题。”林新一给了一个相对模糊的说法。
确实理论上没毛病,但他也没开车去过那么远的地方,路上发生点啥说不定就耽搁时间了。
好在基本上都是走国道、高速公路,不存在偏僻的路,开着导航不会走错。
上午过去,吃个午饭,下午带着人上门拜访,晚上回来,应该是没啥问题。
“好,那就现在出发吧!”孝太郎豪迈的喝了一口汽水,“咳咳咳咳~”然后呛到了。
“别着急。”林新一打开古哥地图,发动车子,按照昨天规划好的路线出发。
孝太郎缓过劲来,又道:“钱的话,回来之后我会给你的。”他抱了抱书包。
大概率钱应该就在书包里面吧。
林新一笑了笑,没说什么,不过是个小小的委托,开车出门,小试牛刀,下一个委托,他就准备搞个更有趣的。
记得之前看到的委托里面,有个和尚想要找个人代替自己……啧啧啧,日本的和尚哟,听起来就很有趣。
一路无话。
抵达大洗町的时间比想象中的要长很多。
眼看快要一点钟了,林新一才开车进了大洗町的市区,回头看一眼,孝太郎抱着书包睡的正香。
他直接开到附近一家很出名的鮟鱇鱼火锅店,日本很流行冬季吃鮟鱇鱼火锅,现在十月下旬,气候逐渐转凉,吃点热乎的火锅没毛病。
在付费的停车场停车后,他正准备叫醒孝太郎,手机里来了电话。
古川佐智子的电话。
下车接通电话:“喂?”
“林先生。”古川佐智子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分沙哑,似乎刚刚哭过,但语气很平静:“我父亲答应你的报酬——”
“抱歉,我不记得有什么报酬。”林新一打断了她的话。
安城家的事情很复杂,他完全不想掺合进去,安城涉的死更是蹊跷的很,在确定罪孽没有化开的情况下,转过头没几天就死了。
死因是猝死。
到底为啥他不想深究,对方为什么请他过去估计也是一笔糊涂账,根据他的潜入调查与鹿又弥生的网络调查,安城家的大量股份与产业都被安城涉握在手里,哪怕安城不动产的董事长是儿子,实际掌权人仍旧是那老家伙。
安城涉自己说,他第一次所谓的患病,就是在一次在外面的时候被人开枪打伤,事后他怀疑是自己身边的人出卖了自己。
秘密请人调查,发现子女们嫌疑很大,但在他住院期间,很多事情已经发生,安城不动产里面他提拔的老部下不是被解雇就是被发配,他手里握着的那些股份、产业反而成为烫手的山芋,负责调查的私家侦探也被人灭口。
只要他死了,遗产肯定会顺理成章的被子女们继承,所以他才会想请据说武力值超强的万事屋负责调查。
然后他就死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豪门恩怨。
“林先生,有些事不是我能决定的。”古川佐智子轻轻叹了口气,又道:“我没有恶意的。”
什么身不由己,你怎么不身不由己的去死呢。
林新一懒得多跟她废话,挂断电话,低头看着正趴在窗户上观望的孝太郎,敲了敲玻璃:
“下来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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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休息一会,林新一便带着孝太郎前往目的地——
孝太郎母亲的住所。
开着过来之后才发现是个看起来有些老旧的一户建,门口写着姓氏:小阪。
就是孝太郎的母亲小阪七惠原来的姓氏。
林新一在附近停好车,走到门口,上前去摁门铃时,身后的小鬼紧紧的拉着他的衣角,等待的时间里,他低头问道:“很紧张吗?”
“有一点。”孝太郎小声道。
林新一看着他,道:“别怕,我很能打,你妈妈肯定打不过我。”
孝太郎忍不住想笑,又觉得太不严肃了,继续抿着嘴。
“咔~”
门被打开,一个五十岁多的男人站在门口,问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你好,请问小阪七惠小姐在吗?”林新一很客气。
中年男人皱了皱眉,看一眼后面的孩子,脸色有点难看,叹了口气,“跟我进来吧,七惠她在家。”
“打扰了。”X2
一大一小脱了鞋,跟着中年男人踩着地板,来到客厅。
“你这家伙!”
“去死!去死!”
一个女人似乎在辱骂着什么,随着中年男人拉开门,声音更加清晰,也看到了辱骂的对象——
是个游戏机来着。
“老爹,是我的快递吗?”叼着一根烟的女人暂停游戏,扭头看过来。
长相还算漂亮,看年龄大概也就二十六七的样子,有点邋遢。
中年男人道:“七惠,他们是来找你的。”
林新一挠了挠头,事情就是这样,小阪七惠,十年前离家出走,到东京去做神待少女来着,经历过的事情挺复杂的,反正四处游荡大半年,和孝太郎的父亲住在一起,没过多久就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生了孩子。
之后俩人共同生活了几年,随着时间的流逝,感情逐渐淡薄,证实孝太郎并不是便宜爹亲生的,他们就发生了一些矛盾,正好家里联系上她,小阪七惠就和当年离家出走一样,果断跑路回家当米虫。
你要说谁的错,好像还真谈不上对错,能在一起纯是凑合,分开也是因为合不来。
倒是孝太郎是最无辜的。
别看现在网上很多神待少女,实际上十年前到二十年前那段时间才是最高峰时期,每年光是报案的、警方公布的离家出走的10到19岁青少年就有八到十万人,千禧年前后更是每年十万人以上。
那时候神待少女遍地都是,再加上经济不行与日本政府对风俗营业法的不断修正,想捡个神待少女回家解决需求是很简单的事情。
现在反倒麻烦的多,很多神待少女白吃白喝白住,稍微动手动脚人家就拍照、拍视频勒索,甚至报警……
小阪七惠摁灭香烟,打量着眼前的帅哥,挑眉道:“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几年不见,她甚至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儿子,注意力全都被帅哥吸引走了。
林新一低头摸了摸孝太郎的脑袋,小阪七惠顺着目光看下去,神情逐渐变化,最后手足无措的站起来,道:“孝太郎?”
中年男人有点疑惑,看女儿的样子不对,正要开口。
“爸,你先出去。”小阪七惠主动让中年男人离开,拉上门,她又道:“你们、你们怎么找过来的?”
林新一轻轻拍了拍孝太郎的后背,道:“小阪小姐,这孩子有话想要问你。”
小阪七惠迟疑了一下,沉默的等待着。
孝太郎抬头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母亲,求助一样的看向林新一,得到鼓励的眼神后,轻声道:“妈妈,我是个很讨厌的孩子吗?”
小阪七惠继续沉默,面对儿子的注视,好一会,才道:“不、不是。”
“我只是没有做好当母亲准备,我不想以后的人生都要……”她在辩解着,眼神有些躲闪,却并不悲伤。
林新一没有丝毫的意外,一个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女,压根就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更不可能承担起责任来。
“我明白了。”长期生活在这样的家庭中,过于懂事的孝太郎低下头,道:“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