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没招。
李征初见海兰珠时,海兰珠那是个什么形容?
草原上物资匮乏之至,纵然是布和的女儿,科尔沁部的大公主,海兰珠一年四季又能有多少肉菜不缺乏的时候?
是以她只是一个吃了二十几年牛羊肉,少见青菜果蔬的小可怜一个。
那时候,红娘子绿珠跟着中军数月,每日饮食营养丰富,洗漱用的都是好东西,岂能不比海兰珠漂亮。
尤其绿珠,鹅蛋脸,天生的美人,常人岂能匹敌。
再后来乌兰从军,那也是个打仗舍得不要命,生活也绝不苛待自己的馋嘴女孩,数月来营养丰富洗漱整齐,海兰珠也比不上她。
可如今不一样了。
那三个母老虎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可心中第一个念想的还是打仗要必胜。
比如绿珠,她如今身高足有五尺五寸(1.76米),体重将近一百四十斤(82公斤),虽然不胖,可比起海兰珠五尺二寸(1.66米)、八十斤(50公斤)不到的体型,那自然看着略有不如。
没办法,从军打仗尤其要跟随李征长途奔袭的士兵,若体重跟不上、体脂率弄的跟健美冠军似的那就别打仗了。
与哲哲的羡慕不同,海兰珠正考虑要不要增加体重。
一则她不想当拖后腿的那个人,二则她看得出李征喜爱丰腴的。
高挑丰腴的他最喜爱。
那种瘦了吧唧跟一扇排骨似的女子,这人虽然不至于十分讨厌,但也绝对敬谢不敏。
昨夜扎营之时,海兰珠还羡慕地摸了摸绿珠的肚子,平坦如镜,人味儿十足,不像她显得过分单薄了。
两厢见了,李征问阿济格:“黄台吉攒了多少粮草?”
阿济格道:“哪里能攒得住,都快吃没了。”
“他也够能攒老本的,我原猜测沈阳粮草最多只够一两个月,如今看起来还有富裕,黄台吉是个人物。”李征赞许。
到了中军大帐,众将又见了礼,布和正要报知曹鼎蛟巴特玛之事,忽的眼光看到,帐外一个漫不经心到处闲逛的女街溜子,当即定睛一看,博然怒道:“这混账怎么跟来了?”
“巴特玛在科尔沁闲着无聊,缠着曹鼎蛟要去从军,我看他们很有缘分,便问了各自意思,曹鼎蛟不能离开,我让海兰珠带上巴特玛来问一问,若你两家没有异议,孤为之做媒。”李征笑道,“这是好事情,我们该乐见其成。”
李问剑笑道:“刚说了此事,我还打算做媒呢。”
“姑祖母既愿做媒,可与之作保。两边哪个做不好,媒人出马教育。”李征喜道,“这下好,不用多费口舌了。”
又与阿济格道:“你回去与多尔衮说,感情那回事,无非两厢情愿彼此心意相连,他虽不如黄台吉,但也算是个英雄,愿他能成全这两个。”
阿济格还能说什么,以黄台吉早打发人送来婚书,多尔衮对此也没什么惋惜的一事告知。
“他们这是要结果,你这就回去告诉黄台吉,天子有云,戏台之上也有沾一个黄帽子称孤道寡之人,努尔哈赤父子僭越,天子并不在意。是以他若愿走,离开沈阳城,孤礼送他去高丽,他知道孤要什么,不必面谈。”李征笑道。
阿济格大喜,急忙承诺:“自去帝号之事,女真部做好万全准备,明日便可退位。大王若还有差遣,我愿回去劝说。”
“不用,自去帝号便可,其余的何必多言。我不杀黄台吉,便去不掉他心中英雄之志。”李征告诫,“你只告诉他,沈阳乃国朝之地,民众无论哪一族都是天子子民,叫他仔细。他定要谈城内粮草,却不谈珠宝之类。”
哲哲姑侄顿时正襟危坐。
这是黄台吉再三叮嘱只要有机会一定要谈好的。
然而,李征竟吩咐阿济格道:“你回去告诉黄台吉,城内金银珠宝他大可全部拿出来,孤奉诏以如今北都市场价格,足量给他兑换成粮草。圣天子憎恶高丽,孤一心取之以为郡县,你女真八旗南下,也算为孤大军先锋,军饷不少他的。”
阿济格一时警惕道:“既如此,大王不怕朝廷弹劾问罪?”
“乃天子之策,孤只是照行罢了。圣天子之意,岂群臣所能猜度。”李征笑道,“可自去。”
这时布和出列奏请:“哲哲为臣之胞妹,布木布泰乃臣之嫡女,如今骨肉分离在即,臣想赴城内与之过个中秋,望大王恩准。”
李征允诺:“可,只论亲情,不要与他们议论别的。征战之后,海兰珠与我同归南都,她也是你女儿。”
布和抄起袖子往脸上抹口水,一边公然作感激涕零状,一面喜笑颜开催着哲哲姑侄:“快些走,我对得住你们了。”
“备些常用的,你也送一送她们。”李征与海兰珠商议。
海兰珠颇为纠结,我拢共就那么点化妆品,才攒了七八套漂亮衣服,给她们?
这让哲哲姑侄很恼火。
我们虽然稀罕你们那层出不穷的稀罕玩意儿,可你用得着这么吝啬?
于是到后帐,眼看海兰珠不情不愿咬着贝齿给这个拿点化妆品,给那个拿点贴身衣物,哲哲低声怒道:“不给我也不要,何苦吝啬至此?!”
海兰珠叹道:“你当我这些哪来的?我才领了一月俸禄,文书俸禄还很低,给你们这么多,我用什么?”
哲哲错愕,布木布泰惊道:“你还要花钱买?”
……
“何出此言?”海兰珠一手按着化妆品,一手按着衣服,与那两个争辩,“当我是你们呢?我们这里要讲大规矩,我王每日所用,也要公私分明。这些物资都是军中所用,度支仓管辖,女兵营专用,我岂能不花钱白拿?这些日子我所用笔墨,那也是要登记造册的!”
哲哲遂叹道:“听说还要当王妃,你把那王妃当什么呢!”
“嗯,所以把你们打崩了。”海兰珠点着小脑瓜。
……
“拿,多拿,她没钱买,与我们何干!”哲哲责令布木布泰与随侍宫女,“这里有的都拿走,她都长成这样了,还有什么要打扮的?我们才要去过苦日子。”
海兰珠哪里挡得住十数人一拥而上,连忙往一旁一闪——须不可教她们挟持了,人家是皇虞王妃,岂能如肉票将军夏侯惇一样?
哲哲心都凉了。
你是孛儿只斤的女儿啊,怎么对我们也防备成这样?
海兰珠不说话,脸上写满了意思:“你们还是女真的福晋,我岂能不防着敌人?”
收拾完毕,哲哲姑侄动身回城。
布木布泰看看海兰珠邀请道:“既是中秋佳节阖家团圆之日,武烈王亦许我家盛京一聚,姐姐何故见外?”
“不行,这个不行的,”海兰珠纠结着说,“我,皇虞堂堂王妃,你伪请盛京,岂能有合乎我王妃之位居所?为妹妹计较,便不去了罢,免得你家难为,属实规格不配。”
哲哲转头与布和道:“兄长这个长女废了。”
“嗯,是啊,皇虞之王妃,少说位同亲王妃,哪里比得了十万人之国大福晋。”布和长叹不已,“见笑了,大福晋见笑了,来,起驾!”
阿济格吓得一马鞭抽在车上,车仗如飞向沈阳西北门窜进去。
前脚还说清帝退位呢,后面就来这么一句起驾,不怕万炮齐发、爱新觉罗家尸骨无存?
也不对,阿巴泰那个败类还在,老爱家血脉断不了。
可是……咦?
车仗到城内,阿济格定睛一看,这不对啊。
队伍里怎么多了个人?
何人?
赫图阿拉守祖陵的阿拜。
阿济格惊道:“三哥,你怎么也……”
“别提了,饿得受不了出去打,被镇远郡主一枪打晕,于是就被活捉了。”阿拜苦笑道。
阿济格怒道:“怎的这么不经打?”
“啊哟,这可说不得!”布和在一旁劝道,“他十二叔,唯独你抱怨不得!”
阿济格大哭,阿拜羞愧不已。
但他们都看得出来,布和这老匹夫这是在挑衅。
他真的在作死的挑衅,想让女真把他给弄死,然后好让武烈王轰塌沈阳城,把老爱家给彻底灭了。
这能答应?
傻子都不能答应,他布和一旦被杀,从此以后,他们这一脉可就是真的为大虞皇朝流过血的大功臣!
他大女儿作了武烈王妃,他儿子还得成大虞皇朝世袭王公——很有可能少不了一个铁帽子郡王传承!
凭什么?
所以,好酒好菜灌醉这老匹夫,明日一早滚他去球。
布和未免心生遗憾,话说,他真想拼着这一条老命,给吴克善挣一颗铁帽子郡王啊。
他这嘴脸,阿济格都看得出,何况黄台吉呢。
殿内见了家礼,黄台吉料想布和之意,便不给他激怒八旗当中某些二愣子对他动手,立即恭恭敬敬请他先去偏殿休息。
待问起阿济格,阿济格以李征之言相告。
时有二愣子果然怒道:“他把我们大清当什么了?便是与之决一死战,也不可使之如此羞辱,我等当杀出城,大不了战死而已,怕什么?”
多尔衮连忙赞同:“诸位请,狠话说了,不去才是懦夫。”
吵嚷的对他怒目而视。
代善急打圆场道:“如今整该同心协力之时,何必自相内讧?如何决断,皇帝乾纲独断而已,我等不可聒噪。”
黄台吉愠怒,豪格按住了刀柄。
好你个代善,到底暴露出真面目,妄图带头逼宫是不是?
“豪格退下。”黄台吉按住怒火,心中一时想起“狐假虎威”这四个字来,当即面带笑容,先喝退豪格,笑容可亲目视代善,说出一番大清朝堂群臣无不瞠目结舌之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