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隆！
穹天之上，天门虚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凝实。
以其为中心，方圆万万里云海翻滚起来。
而后。
天门的中央，无穷云海化作了一道旋涡通道！
罡风吹拂，一股苍茫厚重，灵机昂然的气息，陡然间从通道之中，流溢而出！
神光如瀑，氤氲蒸腾，道道精气化作龙凤，盘旋升腾，昂首长嘶。
以云海做门，以龙凤引路。
浩瀚的天象，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一瞬间。
四大界域，所有修仙者都反应了过来。
天门，开了！
……
西域大陆。
天佛山。
整座山体不知是人为打造，还是天然形成，好似一尊高不知多少万丈的巨大佛像。
其内佛殿、佛庙矗立，青烟袅袅。
无数僧侣沙弥行走其中，传唱出诵经之声。
梵音弥漫，庄严而肃穆。
这里，正是西域圣地如来寺所在。
无数佛殿环绕的中央，有着一座通体璀璨，熠熠生辉的巨大莲台。
莲台中央，此刻正盘坐着两道身披袈裟的身影。
一老一少，尽皆流露出玄妙的仙帝法理。
老和尚鹤发鸡皮，双眸浑浊，却又有阵阵精光隐现而出。
年轻的和尚面容俊朗，哪怕留着光头，依旧遮不住他的灵动，反而让他看起来更显出尘。
他身上佛韵昂然，竟是比老和尚还要更加玄妙几分。
老和尚遥望着穹天之上的那道天门，声音中带着感慨：
“阿弥陀佛，自上一次天门开启，至今已快过去十万年了，韶华易逝，转瞬已经白首，能再见天门，贫僧已无憾了。”
“玄弥，无敌路要在天门开启后三十年才会出现，为师今日将佛理玄机尽皆传授给你，好好感悟，三十年后，代为师到无敌路的尽头看一看。”
玄弥双手合十，眼中有些不忍：
“师傅，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知道，一旦动用眼下这座九叶天机莲台，自己的师傅，会瞬间元神消散。
这么做，只是为了换取他一丝悟道的机会！
老和尚神色平静：
“阿弥陀佛，为师寿元将尽，哪怕不入天门，再过不久，也要圆寂，在圆寂之前，能让你明悟两门仙帝法理，为师也算得偿所愿了。”
“玄弥，你虽是我如来寺数万年来，最出色的弟子，短短百年间，就明悟了仙帝法理，但是，你的实力，和那牧天歌还是有些差距，甚至比之那天命帝，可能也略有不如。”
“若是以现在这样的实力入天门，你是没办法赢过他们，走到无敌路的尽头的。”
“更何况，天门内，过往那些仙帝，不见得就死了，他们都在蛰伏，等待着最后的机会！”
“这是最后一次天门开启了，大道争锋，这是你唯一证道成尊的机会。”
“我如来寺的未来，都在你身上，你还需好好把握。”
玄弥宣了声佛号：
“是，师傅，弟子必不辜负师傅厚望。”
老和尚微微点头：
“善！”
嗡！
刹那间。
两人坐下的九叶莲台，轰然震动起来。
而后缓缓旋转，汹涌的佛光，弥漫天地，笼罩整个如来寺。
一时间，梵音响彻，佛理玄机如同龙吸水一般，汇聚在莲台中央。
其上时间凝固，好似化作了一道道旋涡，而后又破碎开来。
……
北海群岛。
这里在四大界域之中，面积最为广袤。
汪洋大海无穷无尽，仿佛没有尽头。
在汪洋大海之中，漂浮着一座座岛屿。
有些岛屿占地只有数百里而已，有些岛屿，却是占地足足有十万百万里。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岛，而是该称之为海上陆地！
在最中央的地方，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宫殿。
其上，写着乱星宫三个鎏金大字。
乱星宫通体漆黑，好似和无尽的虚无连接在一块，散发出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芒。
在这宫殿的四周，还足足漂浮着九座占地足有万里的岛屿。
好似群星拱卫一般，将这宫殿支撑起来！
这里，便是北海圣地，乱星宗的道场所在。
不同于其他圣地。
乱星宗以强硬和杀戮为名。
这十数万年来，北海群岛的所有仙门，都是在乱星宗的统领之下。
凡是不遵从乱星宗号令者，都已经被全部灭门！
乱星宗也不会制止手底下的仙门争斗，反而乐见如此。
这也导致北海群岛在四大界域之中，是最为混乱的一个。
生活在此地的修仙者，也几乎人人手中带血，争勇斗狠。
每一个证道成地仙的人，都是踩着一众仙王的尸骨上位。
此刻。
乱星宫周围，已经有无数的修仙者矗立着。
其中不乏一些地仙和仙王。
所有修仙者的目光，都敬畏的望向乱星宫前的一道身影。
这身影悬于九天，身下是一座由白骨堆砌的王座，散发出吞噬一切的黑色光芒。
他身着黑袍，面容好似一片虚幻，呈旋涡状，令人根本看不真切。
沉重沙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
“天门已开，尔等进入后，不必顾及其他，谁要与你等夺宝，便一并杀之。”
“尤其是东土神州，那永昌国的人，见到后，一个不留，全部杀干净！”
他声音喑哑，说话间，好似有阵阵血腥气扑面而来。
哪怕是地仙，都不由感觉心头沉重。
这份杀气，比之当年那被天命帝杀死的叶不凡，还要更甚百倍！
所有人自然不敢多说什么，纷纷称‘是’。
当年，乱星宗宗主最得意的弟子叶不凡被天命帝当面一剑斩杀。
乱星宗宗主怕是对那天命帝，早已恨之入骨了。
“去吧，每隔一月，便回来汇报天门后的情况，谁若敢私藏宝物，就不要怪本座狠辣无情！”
虚墨挥了挥手。
一众修仙者哪里敢有反对的声音，应了一声后，便直接驾驭着龙舟，率先朝着天门飞去。
虚墨凝望高天之上的天门，冷冷一笑：
“最后一次天门开启，其中还不知道隐藏怎样的阴谋，不急、不急……先让炮灰去探探路。”
“天命帝，我可不会傻乎乎的和你正面相抗，不是谁的实力高，谁就能走到无敌路的尽头。”
“我要在你猝不及防之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
南极冰川。
一颗好似星辰的冰山之中，到处都是冰雾弥漫。
这些冰雾，凝结成团、凝结成线，其上法理交织，汇聚成无数繁复的纹路。
一道道冰晶凝固，好似永恒不变，定格在半空中。
这里，仿佛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的概念。
一片迷蒙景象。
某一刻。
一声轻叹，响彻在冰山之中。
“道阻且长，难道，前路真的在天门内？”
牧天歌身着一袭道袍，大袖飘飘，飞扬的衣襟半边没入无尽虚空之中。
他遥望着天穹之上的天门，眸光中，似有无穷的时空划过，想要洞穿天门内的景象。
可惜，那里一片迷雾。
饶是他掌控了时间和空间两门法理，依旧看不清楚！
“宗主，我二人替您先入天门，探一探这无敌路，届时，再回来与您汇报。”
安若素和叶万舟二人，恭敬的站在牧天歌的身后。
牧天歌摇了摇头：
“此次天机显露，预示最后一次天门开启，绝非无缘无故，其中必有阴谋。”
顿了顿。
他抬头望天，眼中好似有无穷法理交织。
“此阴谋，以你二人的法理，根本无法察觉。”
“更别说找到只有三十年后，才会出现的无敌路了。”
“你们现在入天门，实力会受到一定程度的压制，唯有无敌路出现，仙帝的实力才能完全施展。”
“恐怕，其他仙帝也只会等三十年后，才会进入天门，你二人倒也无需着急。”
“耐心等待三十年，届时，再随我一道入天门，我需借助你二人的法理，才能施展出那一式仙术，到时候，未尝不能到无敌路尽头看看。”
“或许，前路真的在那里也说不定。”
牧天歌语气平静，眸蕴沉凝，却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天门，开了啊。”
儒院。
孔宣圣望着悬于天穹的浩瀚天门，略微感慨了一声。
他手中捏着一枚棋子，其上好似散发出阵阵玄妙绝伦，映衬万物的气息。
“只不过是前奏而已，想来各个仙帝，都是不会立马入天门的。”
王霄语气平静。
孔宣圣微微点头：
“无敌路要在三十年后，才会出现，这段时间，是仙帝之下的修仙者争锋角逐，其中，或许有人能得到莫大机缘，证道仙帝。”
顿了顿。
他看向王霄道：
“世事如棋局局新，陛下和老夫弈棋多年，不知可有找到自己的棋路？”
王霄淡淡道：
“世间玄机万千，变幻莫测，每一子落下，都有万般棋路，想要找到自己的棋路，何其困难。”
这数年时间，他和孔宣圣虽然只是在弈棋，却又不止是弈棋。
棋盘棋子，不过是两人论道的工具而已。
孔宣圣的因果大道，便容纳在棋盘之中。
棋盘为因，每一子落下便为果，因果之间，又隔着无穷变化。
王霄现在要找到，便是这种变化的规律。
只可惜。
他虽领悟了命运大道，可以更好的明晰因果的变化。
但是，想要发现它，并掌握它，还需要时间和偶尔的灵光一现。
就像是一块布，王霄能看到整体的形状，但是想要看清楚其中的纹路和走向，就需要有更加深入的了解。
孔宣圣开口道：
“陛下能说出这句话，证明距离领悟法理，已然不远了。”
他这几年，和王霄弈棋论道，自然也有收获。
两人的法理虽不尽相同，却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像是骨架和血肉。
王霄的法理，便是整体的骨架，他的法理，便是其中的血肉。
前者需要以大见小，填充血肉，后者需要以小见大，布置框架。
若是论难度，自然是他要更大一些。
他看得出来，王霄对于他的因果法理，已然摸到了一点规律。
而他，对于对方的命运法理，却依旧是迷蒙一片，如同雾里看花。
王霄摇了摇头：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悟道哪有远近之说，悟了便是悟了，没悟，便是枉费一生，也终不可得。”
孔宣圣笑了笑：
“悟道确实无远近，但是因果之间，却有长短，在老夫看来，陛下此时已然抓住因，想要找到果，只需按图索骥即可。”
王霄眼眸一动，忽的升起一丝明悟：
“由因及果，也能由果及因，因果之间，本无定律，就像一根线需要穿过针孔，被选中的那一端，便是因，另外一端，自然就是果。”
“而一根线，两端都是可以为因果的，重要的从来不是因果，而是自己，只要自己的选择不变，因果就不会变，中间的丝线哪怕纵横交错，变化万千，也改变不了因果！”
孔宣圣闻言，微微一怔，而后感叹一声：
“老夫总算知晓，为何陛下百年内能证道仙帝了，陛下之悟性，世所罕见。”
他已经看出，王霄已然找到了自身骨架的血肉，就差填充了。
而他，连自身骨架在哪里，都没有摸清楚。
两者之间的差距，何止万千。
王霄开口道：
“只不过是偶有所悟，想要悟道，还得再花些时间。”
不过，他现在确实已经找到了因果之间的那条线。
剩下的，就是将其插入针孔之中。
就像前往一个地点，只要起点和终点选定，中间路线不管如何变化，最终都能抵达终点。
这便是因果！
王霄知道，自己并非是什么天才。
之所以能领悟的这么快。
只不过是因为能利用解析万物的天赋，不断的推演，外加命运大道的辅助而已。
孔宣圣开口道：
“看来，老夫需要和陛下告别了。”
他知道，王霄已然明悟因果之间的联系，再和他弈棋，已经没有意义。
王霄微微点头：
“多些孔院长赐教，确实该和孔院长告辞了。”
他从孔宣圣这里，掌握的不过是捕捉因果的工具而已，想要真正捕捉到因果的痕迹，自然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因果和命运一般，都是在天地众生之间。
只不过，王霄之前领悟命运大道，乃是为生民立命，再借助天地大运，从而捕捉到命运轨迹。
这因果大道，却是需要去观察命运，梳理其中的万千变化，找到无数变化中的源头和终点，从而捕捉到因果的痕迹。
这都需要慢慢花时间去领悟的！
孔宣圣起身：
“陛下，你我下一次再见，应该是在无敌路上了。”
王霄舒了口气：
“孔院长，你应该知道，你的仙帝法理，现在并非是我的对手。”
他和孔宣圣论道数年，彼此之间可称得上一句道友。
不到万不得已。
他也不想和孔宣圣动手。
孔宣圣微微一笑：
“距离无敌路开启，还有三十年，陛下现在暂时胜老夫一筹，三十年后，却是未必。”
“再者，吾辈修仙者，朝闻道，夕死可矣。”
“此次天门最后一次开启，老夫说什么也不能错过的。”
王霄闻言，倒也没再说其他：
“好，孔院长，那咱们便三十年后，无敌路上见了！”
他也很好奇，这条无敌路，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竟然能令牧天歌都死在尽头！
其中，莫非真的藏着长生之秘？
抑或者，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没再多想。
王霄和孔宣圣告辞，悄无声息的离开儒院。
翌日。
王霄便回到了永昌国皇宫。
眼下。
永昌国的大方针和政策已经确定，剩下的便是执行。
所以，有他没他倒是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
上官惜月这几天，应该也要和刘玉真进入天门内。
王霄也需要融入天地众生间，去领悟因果大道。
所以。
永昌国的事情，倒是需要召集内阁，安排好一切。
好在，经过这些年的科举选拔。
朝廷内也是人才济济，哪怕没有王霄安排，这些朝堂大臣，也能让永昌国井井有条的运转。
不多时。
王霄便将上官惜月唤了过来，开口道：
“惜月，你和六姐，决定什么时候进入天门了吗？”
这几年的时间，上官惜月和刘玉真经过王霄的指点，对于自身大道，掌握的更加透彻了。
实力比几年前，提升了起码好几倍。
再加上他之前给的仙宝，只要不是遇到如牧天歌这般仙帝，应该都是能够全身而退的。
上官惜月开口道：
“玉真说，事不宜迟，以免夜长梦多，我们待会便入天门看看。”
她此次入天门，倒并非是为自己寻找机缘。
而是想为王霄寻找金刚宗和天罡门遗失已久的炼体之法。
若是去的慢了，被别人捷足先登，那就麻烦了。
王霄微微点头：
“好，万事小心，一切以保全自己为主，事不可为，直接退出天门即可。”
上官惜月道：
“嗯，那我现在就去找玉真，即刻动身！”
她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过往天门只存在于传说之中。
现在，终于能亲眼去看看了！
不多时。
上官惜月和刘玉真，身形便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穹天之上的天门飞去。
天门高居九重天，距离地面，足有十数万丈。
哪怕是灵胎境的修仙者，都未必飞得到这么高。
想要进入其中，需要借助法器或者有高阶的修仙者带着才行。
不过。
上官惜月二人，已然成就地仙，几乎是眨眼间，便已然冲到了天门入口。
伴随着阵阵龙凤齐鸣之声。
两人没入云海旋涡，进入天门内！
‘希望没事吧。’
王霄轻轻摇头。
他并非两人的护道者，自然不可能时刻护着她们。
顶多提供一些帮助而已。
路，还要靠她们两个自己去走。
更何况。
他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没再多想。
王霄唤来一众内阁大臣，六部尚书，将永昌国大大小小的事情安排了一番，便直接离开了。
他并没有说自己何时回来。
毕竟。
他也不知道这次悟道需要多久时间。
不过。
有命运大道的基础，再加上他现在已经找到了方法，不用再盲人摸象。
想必悟道的时间，会比悟出命运大道的时间要更短一点。
离开皇宫。
再次踏入凡尘俗世。
王霄的感受，又变得不一样了。
上一次踏入凡尘，还是他为了收集万家灯火，令的罡气蜕变，从而突破到五脏藏神境界。
现在。
他做的事，虽然和收集万家灯火时，大相径庭。
都是融入天地众生之间。
但是，这一次，他做的却更加深入透彻。
王霄这次不止是要观察众生的变化，还要观察天地的变化。
这个变化包括山川、城池、草木、等等世间万物。
凡事都有因果，于因见果，捕捉到不变的规律，最终才能捕捉到因果的痕迹。
‘慢慢走，慢慢看，不必急于一时。’
王霄仿佛化身成了漫漫长路上的求道者。
褪去了龙袍，游走在天地众生之间。
他一路走来，看到了山河奔流到海不复回。
看到了落叶零落成泥碾作尘。
看到了婴儿呱呱坠地，亦看到了枯木开出枝丫。
天地众生，万物所有，在他眼前，都好似有了某种特定的规律。
就像无数细小的线条，终究是要归于某一个点。
就这样。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
王霄从皇宫出发，走遍了东土神州，又来到南极冰川，于巨大冰缝前，观看漫天极光。
而后又从南极冰川出发，来到了西域大陆，看万佛朝宗。
离开西域大陆后，王霄乘船来到北海群岛，看鱼群嬉戏，看万江入海。
直至二十年后。
王霄离开北海群岛，再次回到了皇宫。
这里，也是他的起点。
他驻足在皇宫前，抬头仰望天穹。
天穹之中，天门依旧在绽放神光，璀璨如金。
然而。
此刻。
王霄的眼前，却不再有天门的存在。
又或者说，天门在他眼前，呈现出更加本质的画面。
好似无数因果线条，纵横交织，却始终通向一个方向。
‘因即是果，果即是因，因果循环，纵横交错，便构建了天地众生的命运！’
王霄目光灼灼，只觉心神激荡。
这二十年间，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化成了一幅幅画面。
这些画面又被无限拉长，变成了无数纵横交错的线条。
最终，线条又汇聚成了一个圆！
因果在这一刻，完成了交汇。
轰隆隆！
天地轰然震动起来。
阵阵汹涌的道韵，融入天地间，扩散八方！
因果大道，终于在这一刻，被王霄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