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壬寅冬,倭复据其岛,夷及商、渔交病。浯屿沈将军往勦,余适有观海之兴,与俱。倭破,收泊大员,夷目大弥勒辈率数十人叩谒,献鹿餽酒,喜为除害也。予亲睹其人与事,归语温陵陈志斋先生,谓不可无记,故掇其大略。
——《东番记》
“沈将军,起风了。”
是的,起风了。
飓风卷着浪头拍击在船板上,发出砰砰的巨响,二十一艘战舰宛如浮萍一般,在海面上飘摇。
船上的人自然都是老水手,但一半多在近海徘徊。
之前遇到大风大浪,第一反应是靠岸休息,又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自从福建秘密出发已经多日,突然遭遇飓风,这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也包括这次行动的总指挥——沈有容。
沈有容原是军旅辽东,教练火器出身,因为派别斗争,无奈致事。
福建巡抚金学曾慧眼识英雄,让他任浯屿、铜山的守备。
也就是在如今的厦门一代。
既是防倭寇扰边害民,又有主动出击,捣敌于穴之意。
九月,倭寇犯边,劫掠我福建商民与高山族同胞。
朋友来了有好酒,豺狼来了有猎枪。
被动防御,不若主动出击。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
浯屿沿海,悄然升起了二十一艘战舰的风帆。
目标:向东!海岛!
不料得还没见到敌人,却先遇到了台风。
“不要,不要沉!”
“大哥!”
“三弟!”
台风势大,原来已经卷翻了几艘战舰。
不幸落入水中的将士,连忙抓住身边的木板,向着光明游去。
幸存战舰的水手,看着自己的亲人遇难,泪如泉涌。
天边的乌云压了过来,黑漆漆地看不见前路。
风吼地愈发嚣张,似乎在嘲笑着大明军舰的无能。
“沈将军,要不我们……”
一旁的副将有些犹豫,
“要不我们择日再做进攻吧!”
“收复失地,就在今天。
再有妄言回师者,斩!”
沈有容毅立舰头,双腿钉船板上,站得笔直,宛如一杆旗。
立在诸位将士心中的旗。
“沈将军,请您回房休息吧。”
一旁的副将劝导。
是啊,年纪大了,快五十了,不如年轻时,在辽东,那时候身体才好呢。
再者说,这海上风浪是真的大。
浪头拍在船上,打得船身一晃一晃的,
可惜祖籍安徽,打小没练出来水性。
沈有容有些感叹,但依旧坚决的摇了摇头。
舰在,人在!
战舰上的将士们看着主帅钉在船头,被风暴巨浪拍打的摇摇晃晃的心,稳住了。
此战,必胜!
大明战舰穿透了黑夜、白昼,直奔着东方的岛屿行去。
澎湖列岛上。
倭寇却毫无防备。
开玩笑呢,隔着台海那么远,大明朝的军队还能打过来不成。
什么?
西方海面上来了一队船?
商船罢了,一定是商船。
走,哥几个准备一下,来了一只大肥羊!
可惜,事情没有如同倭寇所料。
西方船只上下来的,并非待宰的肥羊。
而是一头头充满的愤怒与仇恨的狼。
一恨劫掠沿海客商,杀我族人!
二恨远来侵疆掠地,分我国土!
三恨出师遇到风暴,折损将士!
“杀啊!”
刀弓点燃了复仇的火,燃烧在澎湖列岛上空。
“明军贪财,快把金银宝物分放在地上,
他们就不会追我们了!”
也不知倭寇中哪个小机灵鬼想出来的主意。
这招虽看上去简陋,但颇为毒辣。
尤其是对于一般的卫所兵来说,
多半会因为捡钱,而不去追赶。
可沈有容麾下的将士岂是一半卫所士兵所能比拟?
地上的钱财视若无物,眼中只有或是负隅顽抗,或是抱头鼠窜的倭寇。
不多时,战斗便结束了。
和来岛的狂风巨浪相比,日军的战斗能力太差。
清点战果,烧毁战船六艘,斩首十五级,俘虏数百人,解救同胞三百七十余人。
“沈大人,请您一定要喝下我们的鹿餽酒,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夷目大弥勒碰上一万酒,言道。
“好,我便满饮此杯!”
沈有容站在岛屿最高处,望向西北,看向自己成长的地方。
复我国土,足以告慰祖先之灵!
是日,沈有容二十四舰复澎湖岛,青史留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