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
为查案奔波了一日一夜，周玄难免也有些精疲力竭。
喝了几口苦茶提神醒脑，精神也为之一振。
狄仁杰得知武谦杀害武承思的始末后，也是重重一声叹息。
天家父子自相残杀，这种事情如何都是不光彩的。
李元芳带来了湘宁，她和武谦一样早已预料到会有这样一天，未想过脱罪，也就并不慌张。
狄仁杰有些惋惜地看着带着面罩的女子，他还记得宴会当日湘宁的舞技与阿瑶同样惊艳。
阿瑶为凌雪阁杀手，自然不可能再被送入宫中。武承思身死，为皇帝选女官的事情也落到了他的头。
他本想着等此案了解，便将湘宁推荐给皇帝，可惜……
狄仁杰轻叹道：“湘宁姑娘，你与武尚书是什么关系？”
“奴家爱慕武尚书，常与他有书信往来。”她顿了顿，咬着下唇，像下定决心一般：“大人，当日是我撒谎，承王是我杀的！”
她的话掷地有声，让在场中人都吃了一惊。
周玄凝视了湘宁好一会，却也只做壁观，并不想打断她。
狄仁杰奇道：“你既然说自己的凶手，那可否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
“武大人在信中同我说了当日他要谋害承王的计划，我……我实在不忍见他们父子相残，便抱着琴去了暖阁，想要破坏武大人的计划。”
“谁想我来迟一步，大人竟和承王兵刃相见，我不顾一切地想要拦下……”
说到这里，湘宁已是泣不成声：“阴差阳错之下，我竟是拿起刀刺进了王爷的心脏……奴家这几日思及王爷对奴家的恩情，实在是夜不能寐。”
“如今奴家已对罪状供认不讳，望大人明辨是非，帮武大人洗刷冤屈。”
狄仁杰冷冷地注视着他：“湘宁，当着本官的面你竟还敢捏造谎言，试图瞒天过海，该当何罪！”
湘宁惊愕地抬起头来：“大人，奴家所言绝无半句假话……王爷确实是奴家所杀！”
即便是如此痴情的女子，却也无法挽回武谦的一心求死。
周玄神情落落：“若是你早来自首陈情，兴许狄大人还会信几分你的说辞。如今你心心念念想要护着的武大人已在早些时候服毒自尽，死前他已承认自己弑父。”
湘宁怔怔望着他，一口鲜血吐出，瞬间便倒在了地。
李元芳大惊失色，以为她也服了毒药，那到时死无对证，皇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当下急急封了湘宁的穴道，又取了椅子让她坐下。
“怎么会……怎么会……郎君他……他不可能……不可能会求死，他还说……说要娶我为妻……”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地没了，如何也找不出一句贴切的话，来形容此刻的绝望。
周玄从袖中掏出一小张纸条，面正是武谦那还未来得及通过乌鸦送出去的思念。
他起身走到湘宁面前，将那纸条摊开放在她的手心。
“这是他临死前，托我给你的。”
无伤大雅的谎言，正是湘宁此时此刻最需要的良药。
她瞥了一眼，双目含泪的看着周玄：“他还说了什么？”
周玄看了一眼她的模样，垂下眼眸：“他希望你好生活着，莫要随他而去。”
这番一闹腾，湘宁才止住泪水，周玄趁热打铁道：“武尚书已亡，鉴于其身份官职，明面他自然不会是杀害王爷的凶手。当日究竟是何等场景，还请姑娘如实告知。”
湘宁咬牙道：“我收到他的书信，信中并未说要谋害王爷，只让我按时抱琴前往暖阁，为王爷奏曲。”
“他的要求我自然是答应的，没想到……我才进阁内，便见到王爷的尸首……”
她似乎还记得那日的可怖场景，连说话都颤抖着。
狄仁杰讶然：“这般说来，王爷当时已经被害，侍卫听到的声音也是出自于武谦。”
“他们父子二人声音相似，再加有摔茶杯的声音作为遮掩，亲卫也未能分辨。”
湘宁继续道：“他交待我定要弹完五首曲子才能离开后便先行离去了，我一个人在屋内瞧着尸首怕得很，可为了大人，我还是……”
狄仁杰微微点头，又看向周玄：“周大人，湘宁并非凶手，却也犯了包庇之罪，你认为该如何裁定？”
听狄仁杰的意思，也并不想将杀害承王的罪名推到湘宁一个弱女子头。
周玄略微思量，淡淡道：“依大唐律法，包庇与犯人同罪，只是此事牵涉甚广，再加湘宁姑娘诚心悔过，该罚流放边疆。”
大唐律法从严，武则天在位时尤甚。
周玄如此判决，已经算是网开一面。
狄仁杰淡淡点头，也同意他的说法，便让湘宁签字画押，暂且关押在大理寺牢内，等武皇诞辰之后再行刑。
如今回头再看，承王府下竟只剩下武宁一人，实在凄凉。
他们二人到底都是见惯了大案子的，稍稍缅怀片刻，便也很快重振旗鼓。
“安乐公主一案周大人已找到凶手，不知……”
周玄示意李元芳将人带来，左右不过两日，那人已是蓬头垢面，早已没了原先的精神。
狄仁杰一时还未看出那人模样，待得他看清后，也是一愣，疑惑地转头看向周玄：“杀害安乐公主之人怎会是他？”
周玄将武宁画押的证词取出，狄仁杰瞧了一眼：“原来如此。”
李元芳在旁边听这二人打哑谜，忍不住哀声道：“两位大人，都这个时候了，你们就给下官一个痛快，直接说吧。”
狄仁杰微微一笑，看向跪在地的那人：“杨将军，仪凤三年，你领任岭南地方振威校尉，直到永隆二年才被调回京师。这期间，应该遇到不少机缘，习得武艺吧。”
杨暄脸血色全无，胡茬看去乱糟糟的，哪里有半分将军模样。
“不错，我在岭南遇见个姓萧的好兄弟，他教了我一套刀法，说我若哪日要杀他李氏武氏子孙，便用得着这刀法。”
“我当日还只当是玩笑话，嘿嘿，没想打竟有印证的一日。”
听他如此污蔑这两大家族，押他前的护卫脸色都变了，也不管他还是不是什么将军，一脚就朝他的脸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