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流音坊的头牌,阿瑶的住处更是专门的一层。
这栋小楼形制华丽,飞檐有如凤凰尾翼,此时楼中寂静,想是歌女们都已经睡下。
周玄推了门进去,这房中布置倒是普通,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随意翻看着,并无丝毫异常之处。
藏放珠宝的暗格被打开,里头已是空空如也。
书架放的书册大部分都是崭新的,想来是客人赠予。
周玄暗觉好笑,又顺手打开了书架的盒子。
里头是码放整齐的信件,似乎也都是客人们寄来的。
周玄事无巨细地一一查看,发现其中给阿瑶寄信最多的人乃是一个署名为乌鸦的男子。
对比其余人更喜欢在信件中抒发对阿瑶的爱意与倾慕,乌鸦更多则是在表达对阿瑶的感谢,言辞间似乎在感激她救赎自己,并称阿瑶是他想要活成的模样。
周玄目不转睛地瞧了一会,只觉得有些好笑。
明面阿瑶是卖笑的歌女,背地里她是个受尽苦楚的凌雪阁杀手。
无论从哪方面,阿瑶实在不像是值得羡慕的对象。
那这些信就很令人琢磨不透了,若不是这些,他身为男子,为何要羡慕阿瑶?
周玄将乌鸦写的信悉数挑选出来收入怀中,等明日再去询问阿瑶。
也不知该说她是适应能力强还是大仇得报无所顾忌,次日周玄前去狱中提审阿瑶时,后者不但神情放松,还哼着这几日新近联系的小曲,倒让周玄哭笑不得。
阿瑶甚至还笑道:“周大人又来瞧我了,莫不是也想听听我唱的曲。”
她这话中几分玩笑几分逗弄,连周玄身后的狱卒都忍不住笑起来。
周玄板着脸,冷声道:“休得玩笑!我且问你,这位与你通信的乌鸦是何许人也?”
阿瑶蹙眉一笑,笑道:“那人生得眉眼温柔,捧雪做肤,取玉做骨,可是少见的美少年。”
“我要问的不是他的模样,是他的名姓。”
阿瑶嗤笑道:“大人你这便是为难我了,流音坊的客人来去自如,名字不过是供人称呼的代号,只怕客人里头十个有九个名头都是假的。”
她这话倒是不假,让周玄一时间也为难起来,不过他很快想起来,此人如果真如他说的这般好看,那关雪容这个坊主包括流音坊的其他人定然都对此人格外有印象。
命人看押好阿瑶及一众与此案息息相关的犯人,周玄便又动身去了流音坊。
如今已是第四日,凶手却依然没有浮出水面,不止是周玄,连禁卫的脸色们都变得焦躁起来。
他见了关雪容,也依样将乌鸦的信交给她读过:“坊主可知道此人的身份?”
关雪容沉吟不语,瞧着那信笺的字有些出神,周玄心生疑惑,冷着脸再度问了一遍。
女子吓了一跳,忙道:“在下不敢隐瞒,此人……此人乃是王爷的小儿子,武宁。”
周玄隐约想起这么个人来,那日前往王府查看李裹儿尸身时,似乎有个少年跟在武谦身后,至于模样他倒是记不太分明,想来是父母双亡,也没什么兴致涂脂抹粉了。
周玄淡淡道:“这位武家小公子平时常来坊中吗?性格如何?”
关雪容勉强一笑:“常来是常来的,一个月也是有七八天在坊中的。只是怕王爷知晓,都是避着的。”
周玄对此不置可否,目光转向信笺那些抒发内心愁绪的诗句:“看来小公子很是惧怕王爷,那他来坊中都是来找谁的?”
“依妾身所知,除了阿瑶,小公子很少再找其他人。至于性格么,他很讨姑娘们欢心,就算他只找阿瑶听曲,姑娘们对他也喜欢得紧。”
“倒是个多情公子。”周玄淡淡一笑,将那封信再度收入袖口中。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周玄无意间瞥见墙挂着的一幅山水画,突地停住脚步:“这幅画是坊主所绘还是?”
关雪容微微怔住,也看了过去:“妾身并不会画画,是王爷所绘。”
周玄瞧着山水画旁边的提字,倒是娟秀,和他袖中信笺中武宁的字格外相似。
这两人是父子,字相似也并不让人觉得奇怪。周玄心有所思,没再多问什么。
回到大理寺中,狄仁杰并不在,下人前来告知说阁老进宫面圣交待案情,周玄并不意外,反倒问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李将军,你可见过王爷的书法?”
李元芳答道:“未曾见过,听闻陛下兄长乃是书法名家,承王的书法想必也不会太差。”他顿了顿,又道:“大人为何问起这个,若是查案需要,我这便命人去王府取些王爷生前的东西来。”
周玄从袖口中掏出信笺来:“若是事先不知情,将军可会认为这是王爷的字?”
李元芳瞧了几眼,笑道:“都说字如其人,在下虽是一届武夫,却也托阁老的福气拜见过不少书法名家、这样的字,我绝不会认为是出自王爷之手。”
周玄点头道:“此信笺出自王爷的幼子武宁之手,还请将军派人去取王爷生前物件时将他一道带过来吧。”
临近夏日,蝉鸣声越发扰人,天气炎热,不少侍卫都想着偷懒少受些烈日苦楚。
这般对比下,在屋内不动如山甚至额头连汗都没有一滴的周玄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不多时,李元芳便将武宁带来。
周玄望去,但见一个少年身着江南盛产的云纹锦缎,发冠嵌着一枚透彻的和田玉,在午后阳光的映照下显得端庄如玉,颇有雌雄莫辩之感。
旁边的侍卫更是目眩神迷,忍不住偷偷去瞧武宁。
少年脸并没有什么表情,似乎已经习惯了外人对他容貌的评头论足:“见过周大人。”
他生得实在好看,比之杨玉环竟也不差,难免让周玄多看了他几眼。
李元芳轻轻咳嗽一声,周玄才像反应过来一样,笑道:“失礼了,公子请坐。在下今日寻公子来,是想询问一些寻常事,公子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