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杰难掩惊讶,看了一眼周玄的同时也注意到杨国忠逐渐紧张的神情,隐约也察觉出此事多半与王府凶案有关,当下道:“还请周大人说来。”
周玄神情淡然:“这秘密便藏在杨府的花园中,请杨大人引路吧。”
此刻的杨国忠可以说是汗如雨下,满是肥肉的脸都颤抖起来,却还是硬着头皮道:“请……请二位随我来。”
夏日炎炎,花园中是难得的阴凉,还未走近,便有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传来。
周玄知道是杨玉环,故而笑道:“杨小姐久候了。”
杨玉环在此地等了许久,本以为昨日那陌生男子不过是与她说笑,如今见到周玄,不禁眉眼含笑:“你当真来了!”
她这话说得颇有些轻佻,若是平常,杨国忠定会呵斥她两句,可他现在已是自顾不暇了,哪里还有心情去说杨玉环什么。
狄仁杰见着她也是一愣:“这位是?”
杨国忠声音里都透着紧张:“这位是族中小妹,向来……与我亲近,内子邀请她来府小住一段时日的。”
杨玉环见杨国忠对狄仁杰颇为尊敬,也恭顺地行了礼。
周玄走到那梅树面前,道:“贵公子失踪的真相,便藏在这棵树下。”
狄仁杰讶然看去,也同样分辨出这泥土的区别,心下已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只见周玄招手,院外便走进来两名手中拿着铲子的家丁,不等他一声令下,二人便自顾自地在梅树下挖了起来。
不过片刻,地下便已出现一个深坑,一股腐臭的气息在空气中渐渐飘散开来。
杨玉环起先还颇为好奇,如今瞧见了一个腐烂的人手,忍不住惊叫起来,下意识抓住了身旁人的手臂:“这……这是……”
被她抓住那人不巧正是周玄,他安抚道:“杨小姐若是不适,还请先回屋去吧。”
杨玉环瞧了他一眼,不知怎的心底生出一股勇气来,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我就留在这里。”
再过得一会,尸体的全貌便已经呈现在众人面前。
杨玉环平生第一次见着这种场景,胃里简直是翻江倒海,脸满是悲痛:“这……这便是阿暄么?谁将他害成这样的?”
狄仁杰眉头紧皱,前仔细瞧了一会,又看向在一旁脸色惨白的杨国忠:“尸体已经高度腐败,看去该是埋在地下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掩着口鼻,蹲下身查探着死者的身份,不多时从尸体腰间摸出一块玉佩来:“杨大人,这可是令子身所携带的玉佩?”
杨国忠张嘴半晌,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杨玉环眼尖,当下悚然一惊,忍不住说道:“那……那是兄长贴身的玉佩……”
此话一出,狄仁杰也惊讶不已,沉声问道:“杨姑娘,你可莫要看错了,这到底是谁的玉佩?”
杨玉环也有些傻眼,却还是鼓起勇气:“确实是我兄长的玉佩,是小时候向游方道长求来的,说是他今后有大劫,此玉佩能够抵御灾祸。”
“所以他一直都贴身带着,从不离身。”
此刻,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国忠一人的身。
周玄冷眼瞧着,道:“杨大人,你对此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只见杨国忠骤然起身,抽出侍卫腰间的长刀,直砍向最近的周玄。
园中骤然刮起一阵风,花瓣如雨坠落,袭向杨国忠手中的刀。
杨玉环惊呼一声,待得那花雨落定,才看得分明。
杨国忠肥胖的身躯已经被周玄压制在地,其衣袍被划开几道口子,将其中暗藏的关窍显露,竟是几缕棉絮在空中飞舞。
周玄冷笑一声,将棉絮撕得更开,好让周围众人都瞧见:“杨公子,委屈你受苦受累装了这么久,这回总算可以以真面目见人了。”
狄仁杰走前去,试探地在男子额前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处微微的凸起。
他直接将那人皮面具撕下来,露出底下人一张惊慌失措的容颜。
杨玉环从未见过这等奇事,当下惊呼道:“你是阿暄!”
站在他们面前的杨国忠乃是杨暄所伪装,那深埋在土中还带着杨国忠贴身玉佩的尸体自然就是杨国忠本人了。
“好一招偷梁换柱!”狄仁杰冷笑着将人皮面具扔在地,“若非周大人慧眼,老夫险些都被你这冒牌货瞒了过去。”
周玄使了个眼色,侍卫便前来将杨暄五花大绑住:“杨公子,事到如今,你也就将事情一并说了。如今狄阁老在侧,还能为你保个死后清白。”
杨暄脸神情变幻几轮,却仍是咬了牙不肯出声。
一旁的杨玉环急得直跺脚:“阿暄,你到底为什么要杀害兄长,这……兄长虽然从前荒唐了些,可从来没有亏待过你。”
周玄见他死不肯说,也不勉强,只是朝着屋内高声道:“杨夫人,在后面听了这么久,你也该出来了吧。”
只见屋后徐徐转出来一个美妇人,正是杨国忠的继室。
她虽是歌女出身,却并无半点风尘气息,反倒自有一派雍容华贵。
见着园中如此混乱不堪的场景,杨夫人不急不缓地走前来,依次向狄仁杰和周玄行了礼。
杨玉环见她如此淡定,不禁脱口而出道:“嫂子,这么久你都没发现他不是兄长,而是阿暄么?”
话音刚落,她自己却也想明白了,不可置信地看着素来温柔可亲的杨夫人:“难道说你……你和阿暄一起害了兄长……为什么,难道是为了家产?!”
她似乎无法接受这一连串的打击,甚至有些站不稳了。
周玄手疾眼快扶住杨玉环,叹道:“杨小姐还请节哀,此事并非是你想的那般简单。”
杨夫人站在台阶,神思里带着些许倦意:“阿暄,咱们捱了这么些日子,终究还是没能逃过。”
她一边说着,一边蹲下身去,取了手帕为杨暄温柔地擦拭着脸厚重的妆容。
这哪里是继母对待儿子的态度,分明便是妻子对待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