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之夜,几点星光东一头、西一头的挂着。
黄得脱皮的白色高墙,四四方方,厚重的铁栅栏有些氧化生锈,京乐春水走在白炽路灯惨淡的马路上。
头顶有渗人的暗鸦盘旋,道路两侧的排水渠内,果皮纸屑随处堆积,一颗燃着黯淡红芒的烟屁股,将断未断的飘出几缕青烟。
亮如白昼的大门前,竖立的老旧牌匾白底黑字——第二监牢。
“小七绪,我们到了,阴阳交融的地方。”
京乐春水回头一笑,打来的探照灯却扫不出两人的身影。
伊势七绪绷着俏脸,无情越过京乐春水:“队长,我识字。”
“夜黑风高,佳人冷面也是一种美景啊。”
找乐子的京乐春水,举止轻浮。
裹着白色足套的娇小草鞋,正中京乐春水腹部。
京乐春水吃痛的张开嘴唇,像模像样的抱着肚皮半跪在地。
“走了这么久的路,也该运动运动双脚了。”
伊势七绪扶着的镜片,泛出刺眼冷辉。
“喂喂,你这是袭击上司。”
“我这叫正当反击职场骚扰。”
浓墨般的夜色,越发深沉。
砰!
子弹出膛的响声,在冷寂的环境下传得很远。
一名死囚犯得到了应有的制裁,寸头男的枕骨粗隆下方,红的白的飙溅出来。
行刑人员熟稔的收拾后事,在他们窥不见的旁边,京乐春水、伊势七绪,面色平静的注视着一切。
人死如灯灭,魂魄并不会立马浮出肉体,总有一段弥留拉扯的时间。
就如烧完的供香,云烟不再,还有余热尚存。
空气阴冷,尿骚味混合着血腥味,清理人员骂骂咧咧的刷着污垢。
有脾气夺人性命,却没心性直面死亡?
人渣!
半透明的灵魂粒子逐渐透出体表,但被卡在了一半,游魂背部死死粘连着躯壳。
京乐春水眸子一凝,果然如他所料。
这方天地已经受到了《死神》世界的侵蚀,原本属于怪谈志异的鬼类传说,开始一点一滴的于现实复苏。
另一边,千米高的红蓝铁塔,耸立云霄。
尖塔之顶,日番谷冬狮郎手指一划,空间轻微晃荡,模糊的隔断拉门扭曲旋动,最终破灭成虚无质点。
“还差一点,才能打通那连接尸魂界的一角道路。”
松本乱菊的橘色大波浪卷,垂落酥肩:
“怕是要不了多久,那边也会诞生出怪人来吧。”
......
蔚蓝的海平面,浪花翻卷,一道人影扶摇而出。
金发杏黄瞳,线条硬朗的钢铁之躯,一张备受大众喜爱的俊俏脸蛋,有水珠滑落。
“情报一,有几个小时的昼夜时间差。”
机械引擎如烘炉,高度热量瞬间就蒸发掉身上的水渍。
杰诺斯认真记下了新世界的第一个情报。
他是在夜晚动身潜入封锁线的,到了和之岛的近海岸,天公放晴,一轮煦日照得沙滩熠熠生辉。
蓝色喷焰推挤背部,杰诺斯似一道匹练,向着岛国腹地高空飞行。
他的体内装有红外线屏蔽器与变色模拟器,杜绝了卫星、肉眼的双重暴露风险。
这次前来,他一是为了打探新世界,二是为了寻找变强的方法。
没人瞧得见的云层深处,杰诺斯有序的归纳着各种信息。
“情报二,语言种类十分相近,日常交流无障碍。”
“情报三,科技发展程度初步观测与我方世界层次大体相当,步入了信息化时代。”
“情报四,目前尚未观察到超凡因素的存在......”杰诺斯猛地悬停半空,“更正,有超凡因子出现。”
前方两百米,一只带着面具的山羊虚,放肆怪笑,浑身散发出险恶气息。
“好多美味的灵魂糕点,本大爷要享用了。”
山羊虚还没来得及展开它的宏图霸业,就被提前埋伏的特灾局,群殴致死,鬼道秘术放的跟烟花一样。
收敛气机的杰诺斯,古板的分析着刚才那一场超凡遭遇战。
“灵魂,咏唱共鸣,看来这一方世界的超凡侧与我方世界迥然不同。”
大有收获的杰诺斯,继续侦查着异世界的地理山川、风俗文化。
他没有选择跟踪特灾局,初来乍到,实在不宜莽撞行事。
缺少补给,更无随从同伴,一旦被特灾局贴上恶意标签,他很难解释清楚。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讲,杰诺斯算是偷渡客。
更何况,对于默默守护人间安宁的正义团体,他一贯都比较钦佩。
......
电车到站的播放音,惊醒了浑浑噩噩的勾眉大叔。
他好似误入清水里的一滴油,穿了十年的西装缝缝补补,天然卷的发型,更让他看起来显得颓废萎靡。
逐波逐流的出了车厢,又心无所依的出了站台。
举目繁华似锦,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学生们上学,老师们讲课,商店主卖货,社畜们受压榨。
他呢?
一个曾经为株式会社奉献剩余价值长达二十年的苦逼白领。
面如蜡色,勾眉大叔嘴唇乌青,无缘无故的被解雇,任谁心里都难以接受。
空虚、憎恨,丑陋的负面情绪宛如藤蔓疯长,心口的那份缺失,被一种畸形的恶意填满。
俯下腰板、大口喘气,他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与诱惑,耳蜗像是响起了魔鬼的呢喃。
视野变得光怪陆离,行人面貌退化成了顶着一张狰狞怪脸的火柴人,黑乎乎的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简直和他不是同一类生物似的!
荒诞的呓语有了扩张的趋势,不再只满足于耳道,脑海、毛孔、皮肤,五脏六腑,都在催勾眉大叔发泄心中的欲望。
黑色的血丝布满眼球,空洞的瞳孔呈“品”字形的一分为三,当他扬起胸膛时,早已弃了人样。
细密的蛇鳞取代了毛发,额头上长出蚂蚁类的触角,鬼脸无唇,露出四排獠牙,尾椎处皮膜撕裂、滚滚腥臭脓水中,抽出一条带着毒针的蝎子尾巴。
众目睽睽,和之岛上便诞生出了第一头怪人!
“怪物啊!”
人群哭爹喊娘,恨不得多长一双腿。
凶横的怪人,蛇信子一舔,蝎尾快若闪电,接连洞穿一个又一个人类。
恐怖的剧毒没等他们倒地,尸骨血肉就化为了一滩污水。
“这才是真正的活着啊!”
衣兜处夹着一张变形的证件照,图片符号几乎看不清了,隐约之间,只有一个“楚”字勉强漏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