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内堂立即安静下来。
县老爷眉头一皱,有些不快,但没有发作,说道:“王主簿,让看门人过来送客!”
“且慢!”张天师打量着眼前的短毛道士,说:“小道士,你说县令他以貌取人,我可是龙虎山的天师,降妖除魔数十年,而你只是个毛头小子,他信我不信你是人之常情,那你呢,你的背景是什么,你是哪家道观的道士?”
面对张天师的咄咄逼人,柯平不卑不亢,说道:“我背后没有道观,只是个云游四方的散修罢了。”
张天师冷哼一声,更加不屑,眼睛滴溜溜一转,有了注意,向县老爷提议道:“大人,不如在今晚的宴席上,让我与此子斗法,胜者除妖,败者退却。”
他说这番话的意图,是想借柯平来展示自己的江湖戏法,让县令对他深信不疑,等拿到巨额诛妖费用,更好跑路,他那是什么龙虎山天师,只是龙虎山这三个字听起来更唬人,他不过是个装作天师四处行骗的骗子而已。
县老爷有些犹豫:“张天师,这不会冒犯到你吗,再说此人一看便是冒充道士的江湖骗子,赶走便是。”
张天师摆摆手说:“无妨,无妨,就当作在晚宴上,表演一番,给大家助助兴。”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柯平的意料,但既然要斗法,那就斗吧。
虽说他不会法术,但也并非没有获胜的可能,到时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寄出他从老道身上搜来的符箓。
这一个月里,他已经琢磨出这符箓的些许门道,找出了不用咒语也能勉强催动符箓的法子。
……
县衙外。
柯平伸手拍了拍有些失落的士兵肩膀,问道:“怎么愁眉苦脸的。”
士兵回答道:“还想着要是道长你能诛杀告示上的妖怪,我作为带路的,到时你美言几句,说不定我能得到一笔不菲的奖赏,或者能调到轻松一点的位置,不用天天守城门,可现在道长你连诛妖的机会都没有!”
柯平说:“你也觉得我斗法不是那个张天师的对手?”
士兵说:“张天师看起来高深莫测的,就跟小说里的神仙似的。”
柯平笑了笑,士兵说的有理,张天师看起来确实不是一般人,像是有真本事的道士。
等到斗法时,若是张天师确实会法术,胜了他,看看能不能厚着脸色跟着张天师去除妖。
主要是他不清楚无名书上的妖怪被别人杀了,对他有没有效果,这是他最担心的。
柯平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问道:“城里有没有便宜些的客栈?”
士兵说:“在城西有个来福客栈,挺不错的。”
……
柯平来到客栈,在无人处落座,没过多久,就有小二凑过来,问道:“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柯平拿出一块比小拇指指甲盖还小的碎银,拍在桌上,说:“我要间房,再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上上来,再来一壶好酒,可别掺水,我尝的出来。”
“好咧!”
吃饱喝足后,柯平去楼上为他准备的房间休息。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柯平所去的宴席,不是在县衙,而是在一位姓刘的富商府邸举办,提前庆祝诛妖成功。
这位刘员外极胖且嗜酒,从柯平来到现在,此人已喝下数十酒钟,喝不尽兴,更是举坛豪饮,这般牛饮,却是一点醉意都没有,说话不结巴,甚至脸都不红一下。
柯平忽然想起在现实世界时,所看过的志怪小说,其中就有一篇与刘员外的情况类似,都是千杯不醉,他不由得想,既然这个世界有妖魔,就应该有别的怪物,这个刘员外,会不会跟小说里所讲的般,被怪物寄生了?
柯平在此也闲来无事,就这般一直盯着刘员外看。
在刘员外与朋友的交谈间柯平得知,刘员外家坐拥三百亩良田,多半都种了黍,用来酿酒,只是席丰履厚,任他怎么喝,也不会有损家业元气。
刘员外拽着同席的好友拼酒,好友们碍于刘员外家财万贯,不好薄他的脸皮,只能硬着头皮喝下去。
最终跟刘员外拼酒的数人都醉的不省人事,而刘员外却跟没事人似的,还在嘲笑这些人酒量不行。
没有对手,刘员外便自己喝了起来,可越喝心里越发毛,只因席间有一位短毛道士,从始至终死死盯着他看,刘员外给瞧得头皮发麻。
刘员外凑过去,跟那道士搭起话来。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甚,莫非是想与我拼酒?”
柯平笑道:“我一直看着你,并非是想跟你拼酒,而是你有病。”
刘员外怒道:“你才有病,没想到你一个道士,满口污言秽语!。”
柯平问:“你有没有喝醉过?”
说起酒量,刘员外笑了:“别无所长,唯酒量一道,自弱冠以来,未逢抗手,从不知醉中滋味。”
旁人听他这样说,也都笑着附和。
柯平摇摇头说:“这并非是异能,而是体你的内寄生了‘酒虫’,你之所以嗜饮、豪饮皆由此虫,你饮酒,实则虫饮酒,你对于虫而言,傀儡罢了。”
刘员外闻言惊慌失色。
凡富豪者饫甘餍肥,生活无忧,最怕命不长久,不能在这十丈软红中持续享福,因此,人家说他有病,他们多半是要信的。
刘员外忙问柯平有没有解救办法,后者回答道:“此事极易。”
刘员外预感着接下来要被敲竹杠了,试探问道:“需要什么药吗?”
柯平却是摇摇头说:“一概不用,只需一坛好酒。”
这时,张天师突然冒出,指责柯平虽说之话一派胡言。
柯平笑道:“试试便知。”
他的从容全是装的,他并无十足的把握,刘员外的状况虽说与志怪小说中的一般,但不一定就是被酒虫寄生了。
柯平只是想试试看,要是能斗法前秀一手,其他人也会对他高看一分,到时纵使落败于张天师,也能说服县令,让他一同前去诛妖。
众人笑嘻嘻看着刘员外被柯平摆弄,俯趴着绑在长凳上,头从凳子端缘探出来,脸孔下方便是一坛好酒。
刘员外闻着扑鼻酒香而不得饮,馋火大炽,脏腑如煎,说不出的烦恶难受。少顷,腹内翻涌,有物自食道逆反而出,“波”的一声,张嘴吐出一条鱼。
众人瞠目结舌,再看酒坛中那鱼时,却也不似什么鱼,更像一条长形的肉,只是有眼有口,在酒坛子里畅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