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没多久,老叶就顾不上搞这些了。
KIFARU项目终于正式发标了。
最终标的8个亿,最近十年来肯尼亚通信业界标的最大的一单。
这是一颗将要掀起滔天巨浪的重水炸弹。
从去年开始,公司的营销策略由利润作为最重要考核指标的惯例,改为以销售额作为营销事业部的主要考核指标。规模受到推崇。
这意味着这一次的标只要中了,肯办可以躺着吃吃喝喝好几年了。
所有人都将不惜一切代价。
叶峻亲自组织投标团队。
肯办最有经验的老人吴理越担任投标经理。
叶峻是第一客户经理,亲力亲为。
要求各个技术群组选派最好的方案精英来支持。
法务、商务、物流、工程、服务。
全部都要最强的。
肯办的人力物力,都向KIFARU倾斜。一切以KIFARU优先。
这是一个巨大的项目,资金是关键。使用国家支持的双优贷款。
非洲基础建设项目,国家资金的后备保障必不可少。
优惠贷款,优惠利息,既有利于中国企业海外拓展,也有利于非洲国家基础建设。
财务团队就有4个人专门来办理相关的程序,开保单,融资,贷款。
依靠国家的援非战略和资金支持,企业才能更轻松,走得更快更远。
为了沟通方便,应标团队的成员都集中到一起工作。专门为他们占据了一间大的会议室,门上贴上了“作战室”几个大字。
从早到晚,作战室里灯火通明,每个人都在对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埋头做事。
KIFARU受到公司以及非洲平台的重大关注,许多人都过来提供支持。一般在办公大厅,大多数习惯了有网线就可以工作的通信人都是随便找个位子坐,哪里有位子移动去哪里。但是肯办新装修的办公室有点等级分明的意思,有长厅,大房间,还有小房间,还有临窗和不临窗的区别。到此的人心领神会自动去选择坐合适的房间,或者老叶会特地叮嘱安排谁用哪个小房间。大房间小房间一时都坐满了。
还有很多人不停地涌过来,好几个地区和国家的领导也都过来了。肯办前所未有的人头攒动,人流拥拥,一时热闹非常。
那些来自各个部门的人,各种背景和经历,带来难得一见的丰富的信息。
有人打听去参加巴塞罗那电信展的女孩子是哪个,听说她很年轻。小小年纪就能去参加巴塞罗那电信展,厉害得很。
竟还有人讲起肯尼亚办事处的历史来,这些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话说当年,肯尼亚有四家小运营商,Safari,e,Airtel和Yu,几家都差不多,谁也不比谁强。有一次,Safari想要上一套最新的无线设备,他们首先找到AA,找了老叶,希望能给他们先免费装好,付钱的事以后再说。
老叶懒得理他。
DD的主动找到他们,愿意给他们免费提供。
这个谁不愿意啊。两家公司一下就不同了。
后来Safari在DD的扶持下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肯尼亚第一大运营商。AA负责剩下的三个,但是这三个都不大不小,没有一个很强的。
这时老叶再去Safari做客户关系,人家理都不理他,连人都见不到。
杨执从来都是维护叶峻的,他说:“肯办现在的业务都是叶总做起来的吧?当时第一任国代建立了代表处,但是并没有什么业务,还是后来叶总接手后拿到了几个标,肯办才有现在的局面。”
通信网络方案设计经理都是从总部的平台申请来支持的。负责承载网通信方案的除了一个承载产品经理,还有一个承载产品经理出身的洪部长,现在是喀麦隆的国代,跟叶峻同一级别。
露薇去跟洪部长打招呼,因为都来自承载群组,熟悉起来容易多了。
露薇有点低落,前几天杨执问她能不能承担KIFARU承载网部分的方案设计,露薇跃跃欲试,但是她实操经验不足,实在不敢随便吹嘘。杨执说,这次她跟着一起学习一下,要尽快上手,后面要承担起相关的方案设计的工作。
这是个大项目,露薇渴望参与其中。因为没有能力储备,有机会也只能看着错过了。
洪部长声音洪亮,讲话爽快又直接:“老叶瞎胡闹,简直是胡来,所有的新员工都必须在总部培训三个月,考试合格了才能派到前方来。”
露薇颇有点意外,说:“真的,公司会给我们提供培训吗?我现在都是自学的,终究觉得有点累。如果能有人指导一下,我肯定能学得很好。我要是有机会培训三个月,现在我应该很强了。”
洪部长瞥了她一眼,说:“听说你是北邮的。”
露薇说:“恩,北邮的。”
洪部长说:“那你很强啊。”
露薇心里想:“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要是叶峻也这么想就好了。”
售前办公区本来比较安静,洪部长来了之后,办公室里不时飘荡着他洪亮的声音,他处理事情不避讳,不拿捏晦涩,似乎一切都是通体透畅,清楚明白的。而且本就应该如此。他散发出充沛四溢的爽朗明快,仿佛办公室里一直混沌萦绕的阴霾和紧张也被驱散了不少。
老洪中等身材,圆乎乎的脸,身上也肉肉的,看起来是个正常的中年人,但是心底却是清澈透底。如简单热情的少年,有时如孩童一般天真有趣。
中国大使馆组织BJ之夜艺术演出,肯办拿到了不少票,老洪马上打电话给他老婆,很得意地告诉老婆说:“我要去看BJ之夜,他们给我搞得是贵宾票,我坐在贵宾区呢。”
一天露薇听见他正在跟另一个人讨论如何妥善安排一个担心老婆一个人在家照顾老人孩子太过辛苦的员工。
露薇说:“这些东西你都要操心啊。”
老洪说:“不能不管呀,总要给他们解决好后顾之忧,安抚好他们,他们才能安心工作呀。”
人家的领导怎么那么好的。
为什么这么好的领导都是别人的领导。
令人羡慕。
露薇经常去老洪旁边晃悠,不自觉地就想在他周围打转。她有点担心自己在他近旁无故呆的太久,可能令他不自在。但是老洪好像浑然不觉,看见露薇在旁边,就很随意地跟她说话。
老洪说:“肯办的人流动得特别快呀,上次过来见到的人好像只有一两个人还在,现在这些人看起来都很面生。”
露薇吃了一惊:“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家都走了啊?”
老洪说:“那谁知道啊,,,,,,”
露薇低了头说:“我刚来,还想在这儿干长点,干出点什么呢。”
老洪说:“不过老叶很会搭配男女比例啊,我看你们这里不少女的,飘来转去亮亮的,办公室里气氛活泼不少。”
露薇说:“中方员工也不多,多数都是本地招的,还有些员工家属。”
老洪说:“恩,老叶这点弄得比我们强,我们那里好像和尚庙,只有一群男的,看起来光秃秃的。”
露薇感到一阵冲动,有句话想要说出来。
“你看我怎么样,我想去你们那里。你要不要我?”
“而且我也很漂亮。”
那句话已经冲到了嘴边,充溢在大脑皮层外面,呼之欲出。
但是她还是没能说出来。
然而终是没有问出来。
可能还是有些自卑。
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万一人家觉得自己不够好呢。
万一去了结果自己能力并不够呢。
那几天里,那之后的很长时间里,乃至许久以后,多年以后,她仍然会不期然地想起那句没有问出来的话。仍然能感觉到那句话被逼在双唇之间跃跃欲试的感觉。
如果当时我问了,会怎么样呢?
我会不会跟现在不一样?
我是不是有机会去跟一个好的领导?
我的路和我的人生会不会跟现在都不一样?
那种强烈的感觉变成了一个永远无法验证的假设。
永远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