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辰打进来的那一日,萧靖铭已经被悬挂在大树下两日之久了,裴圳领了寻找玉玺之命,城楼下发生了什么,他也是毫不关心。
寻不到玉玺他便又来拿萧靖铭出气,这萧靖铭好不简单落到自己手里,不打回本,他哪里能解气!
不过这萧靖铭的忍耐度倒是出乎裴圳的意料,这两日不管他怎么折腾,萧靖铭除了破口大骂,再就是被打得昏厥过去。
偏偏这萧靖铭骂功惊人,裴圳连累自家十八代都被这明小王爷问候了一翻,气得裴圳暴跳如雷,便更加凶狠的去鞭打他。
只是今日这悬挂于树下的男子,似乎完全没了生息。
裴圳命人搭台朝萧靖铭泼了冷水,见萧靖铭满脸抗拒的动了动身子,裴圳嘿嘿笑道:“明王殿下睡够了吧,要不今日我们来个新玩法怎么样?”
萧靖铭脸上全是乌黑的血疤,稍微一动,便牵扯得浑身撕心裂肺般的疼痛,他努力的翻了翻自己的眼皮,喉咙嘶哑的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左右不过是一个死。他只是想到慕紫苏还被自己困住手脚丢在小洞里,便一阵心疼,这都两日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饿得大骂自己。
但是藏在那里,总比落在裴圳这畜生手里要好吧,萧靖铭这样想想,便安心的又闭上了眼睛。
裴圳对萧靖铭这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满意的笑道:“瞧见明王殿下这般模样,倒是让本将解气。”
有侍卫焦急的跑过来道:“少将,辰王打过来了,煜王殿下唤我们前去应敌。”
裴圳脸色一黑,骂道:“慌什么,煜王殿下和陆堂副统领都在宣德门,一个辰王而已,怕什么!”
裴圳骂完士兵,又抬头看向萧靖铭,不怀好意的笑道:“你们说本将给辰王殿下送份礼物怎么样?听说辰王殿下平日里最疼爱这个明王爷,你们说本将杀了明王,是不是也是替煜王殿下出了一口气。”
士兵为难的看向树上悬挂之人,这明小王爷怎么说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子,即使煜王殿下得了天下,与这明王殿下也是手足的血亲,萧靖铭的生死大权,他们可不敢随意造次。
士兵们惊恐的见裴圳面露凶色的举起了手中的刀剑,又听一阵踏马声狂乱而来,有一只利剑飞过来直中裴圳举起的手臂,裴圳痛苦的捂着手臂去看来人,又被来人利索的一刀砍下了头颅。
士兵吓了一跳,见来人解决裴圳,又飞刀切断绳索,明王殿下便稳稳落在他的马身……
士兵被他一气呵成的动作震得目瞪口呆,纷纷惧怕的往后退去,很快有人认出了来人,颤抖道:“顾,顾长炜,是顾长炜。”
御林军八品小官左中郎,以顾长炜今日的身手,这官品确实委屈了他。
“御林军听命,裴圳苟同煜王谋反,现已被我斩杀刀下,尔等放下武器,弃暗从明,现随我一起去捉拿煜王反贼,将功补过!”
御林军面面相觑,他们本身对顾长炜不陌生,先前对他殴打裴圳就佩服不已,现在更是被他高超的武技所折服,很快便纷纷跪拜在他面前,拱手道:“末将领命。”
炀帝与杨贵妃委身在狭小的空间数日,头顶的木板突然被打开时,久违的强光刺得炀帝眯着眼睛适应了好半天。
“陛下万安,娘娘金安,老臣顾纤裴,救驾来迟!”
“陛下万安,娘娘金安,臣郑贺,救驾来迟!”
听到外面的声音,炀帝总算安了心,这密道的机关只有郑贺一人知道,即使不幸被萧靖煜找到机关,这密道里还有一道机关,只要自己不出去,谁敢入密道,便会顷刻间命丧黄泉。
说起来,这密室还是顾纤裴十几年前所建,顾纤裴辞官后,炀帝便命人改了密道所有的机关。
炀帝命人改机关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这次真的会派上用场,如今听到顾纤裴救驾的声音,炀帝心里多少有点激动。
与自己血浓于水的亲儿子要杀他,而自己一生都在排挤和防备的顾纤裴,却一次又一次的救了自己性命!
真是可悲可叹,可悲又可叹!
众人小心翼翼的将炀帝三人扶出密室,见炀帝甚是憔悴,顾纤裴又跪道:“老臣救驾来迟,陛下受苦了。”
炀帝亲自将他扶起,欣慰的拍着他的手臂道:“你能来,朕便心安。”
短短几字,已是对顾纤裴最大的肯定!二十几年前,他帮炀帝平定天下,二十几年后,他再一次帮炀帝平定宫乱!
只是物是人非,心境不同罢了!
太医为炀帝细细的切了脉,又有宫人上来给炀帝喂了汤药,经过一系列折腾,炀帝总算恢复了过来。
见顾纤裴与郑贺寸步不离的守在自己身边,炀帝心安万分,又问道:“那逆子现在何处?”
郑贺拱手答道:“陛下还请放心,辰王殿下已经前去捉拿了。”
炀帝点点头,又关心的问道:“辰王在战斗中可还安好,没受什么伤吧?”
顾纤裴赞许道:“回禀陛下,辰王殿下英明神武,又有陛下护佑,自然安康,还请陛下放心。”
炀帝心有余悸的叹叹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只是明王这次受了伤,太医正在诊治!”
炀帝惊讶的起身道:“明王怎么会受伤,伤的可严重。”
顾纤裴赶忙安慰道:“回禀陛下,都是皮外伤,好在明王殿下身强体壮,又有太医细心调理,明王妃也是细心守护在侧,明王殿下一定会早日康复,还请陛下安心。”
听到此话,炀帝总算缓下来,又给二人吩咐了几句,才肯放他们离去。
梁太医为昏迷不醒的长安细细把了脉,又对守在床前愁眉不展的男子拱手道:“殿下还请放心,王妃是因为体内余毒未清理干净,又遭受偷袭,导致心脉有所损伤。好在殿下及时救回王妃,经过老臣刚刚的调理,王妃现在已无大碍,应该很快就会醒来。”
萧靖辰的眉头更加紧锁起来,“王妃中毒,梁太医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王妃当时被困东宫,老臣赶到时,王妃已经中了噬骨之毒,此毒可以暂时控制人的力量,中毒之人只要使用力量,便会受绞心之痛!王妃为了自救,又给自己体内种下了另一种毒素,恕老臣才疏学浅,到如今都没有解开王妃所下之毒。这种毒能使全身长满红斑,且有传染性,疑似瘟疫之毒。王妃为保清白,一边解毒,又一边种毒,王妃对殿下的一片忠贞之情,实在是另老臣心生敬意!”
萧靖辰忍着一口怒气听完,手里的拳头也是捏得青筋暴起,忍了又忍,淡淡道:“本王知道了,太医先下去吧,有劳了。”
见辰王殿下脸色不佳,梁太医也不再多说,默默退出了辰王府。
萧靖辰看着床榻上安睡的女子,伸手扶上她消瘦的脸颊,满眼心疼道:“早知道你会承受这般苦难,当日说什么,本王都不会放你独自回平阳。”
想起长安当日哭闹着不肯走的画面,萧靖辰又是一阵揪心的内疚,他俯身至她面前,喃喃道:“顾长安,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再也不要分开了!”
可女子睡得甚是香甜,完全没有回应他的迹象。
“殿下,已经寻到煜王的踪迹。”
萧靖辰深深看了女子一会,又替她掩好锦被,行至门外对守候多时的丫头们吩咐道:“照顾好王妃,若王妃醒来,告诉王妃,本王马上就回。”
“诺。”
见萧靖辰领着冷颜走远,烟儿陶醉的嚷道:“殿下对王妃真体贴。”
秋灵红着眼睛反驳道:“明明王妃对殿下更好,为了殿下,王妃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锦绣赶忙提醒道:“嘘,安静点,吵醒了王妃,殿下回来,我们该受责罚了。”
两个互相不服气的丫头互相瞪了一眼,又悻悻闭了嘴,默默守在门外,不在言语。安静的庭院就像睡着了一般,静谧得分外安详!
萧靖煜在谨言的掩护下好不容易逃出大兴宫,他们所带的侍卫在逃离过程中,也被陆陆续续绞杀得所剩无几。
眼看难逃被捕的命运,萧靖煜干脆冲进闹事,又劫持了一辆马车,马车上的老先生见有人闯入,惊吓道:“你们是何人?”
谨言亮了亮手中的刀剑,用丧存的教养道:“借先生马车一用,先生请勿多言。”
他们一路逃到渡口边,萧靖煜心里在明白不过,只有离开大澧,他便还有一线生存的生机!
只是还没等来船夫,到先等来了追兵,所剩无几的几名侍卫也被远处飞来的利箭屠杀干净。
看着策马而来的萧靖辰,谨言迅速挟持人质,又将萧靖煜护于身侧。
见萧靖辰带来的士兵团团围上来,谨言威胁道:“你们若再敢上前,我便真动手了。”
他刀下的老者大叫道:“老夫素来胆小,这位壮士还请不要随意开玩笑。你们刚才明明说只借老夫的马车一用,现在怎么又要借老夫的命了!”
谨言怒道:“闭嘴,安静一点。”他此刻暴怒的模样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儒士之风,现在尽露亡命之徒的凶像。
“二哥如今已经落魄到需要挟持老者来苟全性命了么?”
面对萧靖辰无情的嘲讽,萧靖煜反击道:“本王本来有杀你的机会,就因一念之差留了你性命,要不然,你哪会有机会在这里趁这些口舌之快!”
“二哥这般心性不稳,难怪你阴谋用尽,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听到此话,萧靖煜更加愤怒难平,炀帝就说过自己心性不稳,如今萧靖辰又拿心性不稳来讽刺自己。
萧靖辰到没与他过多的浪费时间,又冲被萧靖煜挟持的人质拱手道:“敢问先生姓谁名谁,家住哪里,家中还有何人?本王乃大澧三皇子萧靖辰,今日捉拿要犯,对老先生恐有守护不堪之责。若先生信得过本王,本王定当全力以赴。若本王今日失手,先生的家人,本王一定派人好生照料,先生看可行?”
那老者竟然淡定的笑道:“这买卖倒是划算,老夫已是半截身子落了土的人,家人若能得辰王殿下照料,老夫再是放心不过,殿下尽管放箭过来,老夫定当全力支持殿下。”
萧靖煜也是气闷不已,他今日确实时运不济,连挟持的人质,都是这般无惧死亡的!
见萧靖辰真的朝谨言举起弓箭,萧靖煜急道:“萧靖辰,如果本王今日挟持的是顾长安,你也会这般毫无顾忌的举起屠刀吗?”
“二哥觉得自己有什么资格提本王的王妃?”
萧靖煜不知所云,又听萧靖辰冷笑道:“二哥现在不是更应该关心是你护卫的刀快,还是本王的箭更快么?”
他话音刚落,谨言便惨叫着丢了老者,又捂着眼睛惨叫连连,那击中他眼睛的箭头,简直快得令他措手不及。
谨言本来整个头部都藏于老者之后,那支箭像长了眼睛一般,从老者耳边而过,直中他露于外面的左眼。
萧靖煜震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又捡起谨言的刀剑来防身,现在没了谨言,他便没有了任何指望。
萧靖铭武功不耐,几个回合打得士兵不敢近身,萧靖辰完全是在消耗他的体力,这男子不慌不忙的坐在马背之上,只管冷眼观战,直到萧靖煜所有的力气被消磨殆尽,又被侍卫们挥刀挑走了玉冠。
萧靖煜此刻青发尽散,锦袍也是千疮百孔,狼狈的模样哪里还有平日半分温润如玉的影子。
他愤怒的抬头去看居高临下的人,咬牙切齿的问道:“萧靖辰,你要杀便杀,这般羞辱本王又有何意义?”
萧靖辰骑马行到他面前,想起府中之人,他冷言藐视道:“论起二哥的所作所为,这般对你,还算便宜了二哥!”
不等萧靖煜反应此话何意,辰王殿下又冷冷命令道:“来人,带走。”